“这可真是…“吴氏皱着眉,“春梅这太拎不清了,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分辨不出来?”
林若云也深以为然,说委婉点是她善良不忍亲爹受苦,难听点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小白眼狼一个。
这事给她提了个醒,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能把她教得这么“纯善”。
懒汉到底没被砍到,队长和老书记出面了,两个人做主,一人家里出了半块肉,替懒汉偿还张秀芝。
张秀芝如今脸皮也变厚了,没觉得收队长和书记家里的肉会不好意思,她干脆利落的收下。脸皮?那个能当饭吃吗,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最重要。
张秀芝把肉拿回去后,就现家里的气氛也不对,春兰和春竹照顾着老四,春梅一个人蹲在墙角,忐忑不安的望着妹妹们。
见到张秀芝回来,春梅的小声叫了一声娘。
张秀芝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做饭。
米下锅了,她就坐在灶口前,盯着火苗呆。
是她对春梅还不够好吗?
春梅是老大,家里有了布料永远先给她做衣裳,她穿旧了的才给妹妹们。春梅想上学,自己叫全家人都忍着,不吃一个蛋,全拿去供销社换了钱,给她作学费。
春兰就比春梅小一岁,没能上学,在家带妹妹、做家务,那喂猪的猪草、喂鸡的鸡食,大半都是春兰弄的,再冷的天都要去割猪草,手上的冻疮裂口深得能看到里头的骨和肉。
可结果呢,春梅就看到她爹不容易,她怎么不看看她亲妈亲妹妹的难处呢?
张秀芝越想越委屈,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声音逐渐传到堂屋里,春竹不安的看向两个姐姐,春兰望向春梅的眼神则是冷冰冰的。
春梅在妹妹敌视的目光下,再也坐不住了,走到厨房门口,怯怯的认错,“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他肉了。”
张秀芝抹了泪,点点头,“嗯,改正了就好。去写作业吧。”
她暂时不太想看到大女儿。
春梅失落的回屋,她走到两个妹妹身边,“我给娘认错了,娘说没关系。”
春兰没说话,脸上依旧挂着讥讽的笑意。
春竹看着二姐,紧紧的挨着她,也不说话。
春梅有些伤心,也哭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别不理我…”
春竹看向二姐,春兰挑了挑眉,“看你以后的表现吧。”
春梅如蒙大赦,“那我教你们认字吧。”
春兰就带着春竹坐在她旁边,跟着学习。
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要自己去上学,自己去学知识,而不是在家苦苦等着大姐回来教她。
大姐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姐,守不住家里的东西,她要当这个家中真正的大姐。
这事也不是还完了肉就算结束,张秀芝思来想去,她认为是离得太近,才摆脱不了懒汉。
她想搬走,但是搬到哪里去呢?生产队就这么大一点。
她想进城。但是进了城怎么生活?
她得找人问问。
这大队里在城里呆过、跟她家还算亲近的,也就林若云一家,于是她提着十个鸡蛋上门打听。
“你想进城?”
林若云很是惊讶,张秀芝这个想法可真够大胆的,祖祖辈辈的农村人,向来把土地当成命根,若没有铁饭碗是不肯离开土地的。
张秀芝点头,“对。我觉得住一个村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孩子们总是会受他影响,以后长歪了可咋整?”
“春梅能同情他一次二次,难保没有三次四次?这回是给猪肉,谁知道下回是给什么呢?”
虽然这样说对春梅不够公平,可纵着春梅拿家里的东西接济懒汉,那对其它孩子公平吗?
林若云知晓前几天的事,也很是同情,便认真的替她想了想,还真想到个合适的人,车站卖东西的花大姐。
“秀芝姐,我倒是认识一个消息活络的人,她能够帮人找工作找房子呢。”后面半句话她是捂着嘴说的。
张秀芝得了她消息,很是感激。
过了几天张秀芝就喜气洋洋的回来跟林若云说,她找到工作了,年后就带着几个女儿进城去。
这下可是把林若云彻底惊讶到了,且不说买工作的钱张秀芝出不出得起,其次哪家单位能给她分配单间小宿舍,还带着几个孩子一起住?
张秀芝又解释了一番,原来她不是去单位上班,是去给花大姐当帮工(悄悄的)。
这又到了冬天,花大姐开始卖糖葫芦、热包子热馒头,她儿媳妇怀孕了,一个人做这么多活就有些吃力,所以她早想招个人帮忙。但城里人大多有正式工作,谁看得上这小买卖?还有风险呢。
张秀芝呢,农村出身力气大、干活麻利,这学东西也有天赋,做得又快又好,花大姐就动了把她收在麾下的念头。
张秀芝在农村不方便,想要进城住,于是花大姐就叫原先的老同事如今的供销社主任给开了个工作证明,让张秀芝成了供销社的临时工。当然是不工资的,这证明也是为了方便张秀芝在城里租房。
林若云故意吓她,“你就不怕被抓?”
张秀芝却毫不畏惧,“怕啥怕,上头如今又不管。你不知道花大姐她一天挣多少钱,二十多块!我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我就想跟着她学几年,以后也自己单干,到时候春竹、春菊上学的钱也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