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繁华的誉城内,一精致气派的马车缓缓驾过路边两侧的商贩摊位,自城主府前停了下来……
随即,纪无殊从马车内走了下来。衣冠得体,俊容贵气。
“少城主!卫长!”府前守着的两侍卫向他同南越行着礼。
往城主府内望去,纪无殊一副稍有担心的样子,快步走了进去。穿过主殿,庭院,待行至一后院时,他见柳一堂正立于一挺拔大树下,静望着眼前的一秋千……
那秋千的含义它自是知道的,便低沉的眨了一下眼,随即又慢慢走了过去……
“少城主!”守在一旁的斯则叫着渐来的无殊。无殊走近来,他望着还尚稍有些距离静立的柳一堂,“外公站了多久了?”
“从归林回来就一直站着,城主他坚持要等你回来,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
听着斯则的话,无殊拍了拍他的肩头,“先回去吧!”
“嗯。”斯则应着,又瞧了瞧树下的柳一堂,随即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纪无殊再回过头来望着前面外公的身影,他快步的走了过去……
“外公!”
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唤,柳一堂转过身来,他看着眼前一脸轻松的无殊,目光之中却满带着心疼,随即只轻言而出,“回来了!…同景行动手了?”
听着柳一堂这柔情的话,纪无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仿佛一下卸下了故作坚强的又往前两步站到柳一堂身侧,同样望着眼前的那秋千,目光恬静温和,“…外公,您也觉得是我错了吗?”他的话语稍轻缓。
而柳一堂望着眼前的无殊,随即又将目光投到那秋千。
“归林里也有一处秋千,以前你阿娘总爱坐在上面,后来有了你们,你们也喜欢坐在上面,我记得那时,景行同阿忱总是较劲,每次都能让你得了便宜。”
柳一堂回忆着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会心的笑。
“那时候呀!景行性子虽随他爹,却也不像如今这般冷淡。你呀,自小,怕黑,怕饿,怕冷,怕热还极其怕疼,那是稍有一些不顺心便喜怒挂在脸上的孩子!”他说着望着无殊,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可如今,又不得成为外人眼中乖戾风流的混世魔王。”柳一堂越说着只觉得万般心疼……
“还有阿忱,小颜当年带他回来的时候,他便是已经失过一个家的人,那孩子心思很重,对人有敌意,又显得孤僻。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他慢慢好起来。等好不容易重新捡起一个家,又眼睁睁的看着碎了。…过了这么些年,也不知他可还活着,是否安好?”
柳一堂内心百感交集地说着,他紧盯着秋千的那双眼睛里,此时已泛起了点点泪光,待轻呼了口气,只又慢慢言着:“阿殊,你说,若你娘亲还在世,他是否会怪我这个爹爹?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怪我没有找到阿忱,怪我,…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
听着,看着眼前外公的话和他满脸痛心的表情,纪无殊见得,从柳一堂那满噙着泪珠的眼眶中,流下了一滴泪……
纪无殊内心触动了的样子,他抱住了面前的外公,“不会的,阿娘一定不会怪您!因为您是最爱他的爹爹,是最好的父亲,也最好的外公!”
听着纪无殊慰心入骨的话,柳一堂眼角的泪又不住的滑下了两滴,他用手轻拍着怀中孙儿的后背,“那你呢?还怪你哥哥吗?”
无殊听着未答,只是紧皱着双眉,俨然一副还有情绪的样子……
少时,柳一堂将他松开来,他看着面前的纪无殊,语重心长的言道,“阿殊,其实你心里是最知道的。景行他表面说着严厉,可终究是护着,念着你的。要不然,你这厚皮厚脸的隔三差五追着人家跑,哪次没有如愿啊!”
他说着笑着打趣着眼前的无殊,纪无殊却是一脸傲娇,“我那是在救他,省的他跟着纪老头变成了个哑巴!”
这话音刚落罢,无殊便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又抬眼看着面前外公的情绪……
对于刚得知靖山之上揭露的害亲女殒命元凶真相的柳一堂来说,此刻“纪老头”三字,无疑是让这刚让人轻松谈心的舒缓情绪又变得低沉,悲痛起来……
可柳一堂却只浅笑一番,“放心,外公可没那么脆弱!”
他说着,转而慢慢坐到那秋千上,但也仅是静静的坐着,未荡……
他坐的笔挺严肃,“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外公同靖山那纪老头,也认识许多年了。在我和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下山游历途经大漠,刚好遇到了被沙匪劫路的外公。我同他,…也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了!”
柳一堂说着淡淡笑了起来,“若非知他品性,我又怎会对你娘和他家那臭小子的婚事没有多加阻拦!”
听着柳一堂的话和神情,无殊仿佛能看出当年的外公同纪以正那般的意气风和惺惺相惜……
他看着眼前的外公,只又轻轻问言:“那后来,因为一念堂族人走火入魔,您同纪老头不得不因门派而对立,外公可觉得有遗憾?”
纪无殊轻声的问,让柳一堂无奈的浅笑一声,“自然是有,漫漫一世,知己又何其难求!可纵有出世之心,不愿被这俗事所锢。人之因果情缘万千,又岂能轻易如愿?”他说着露出一丝无奈自嘲的笑……
“可也正因如此,纵你爹娘的婚姻不容于世,万人蔑之。我同他,也定鼎立助之,祝之!”
柳一堂话说的心酸又显得寂落,而这般满腹经纶哲理,多愁善感的外公,无殊,还是第一次见……
话罢,柳一堂又抬起头来,他望着面前的纪无殊,“阿殊,外公同你说这些,不是想你怎样?也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他,就如理解外公这般。”
他说着,眼神稍下沉,只又道着:“靖山内乱当日,他便连夜派人送来了书信。其实,留下来的人都知道,逝去的已然逝去了,只是不愿,不甘却又不得不面对那无奈和悲痛,又哪能那么容易就消散无影!而如今纪以正心中的痛和悲,也丝毫不亚于外公,或许,远比外公要深!你明白外公的话吗?”柳一堂话至最后,抬眼深切望着眼前的无殊……
而看着柳一堂这般的神情,纪无殊轻点下了头。他蹲了下来,就在柳一堂的面前,他将手轻放在柳一堂的膝盖上。
“外公,阿殊明白了。我想好了,我要去靖山,我想去看看您说的这志趣相投的一派之掌门风,想去看看您和纪景行坚持的,是不是对的。…外公,我答应您,此去,不是复仇,最多,是讨回我誉城的商银!”
无殊带着坚定又抖着机灵的话,柳一堂自是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而带着看穿无殊小心思的笑,他欣然可慰的应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