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虽年纪老大,但深得帝信任,还时常在宫中留宿共商国事,沈肇忙起来,父子俩有时候在宫中见的倒比家里还勤些。
沈肇:“我父亲……很忙。”
6安之与沈弈分别多年,虽年节偶尔会有书信来往,但到底不熟悉他的日常,还当沈弈转性了:“你父亲平生最不喜拘束,只想散诞逍遥一世,没想到也有忙的时候。”
他还待叙旧,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沈肇已经起身,以审问犯人的口气硬梆梆问道:“姓6的,吴江府历年的账簿呢?”
郑虎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沈大人,你已经开审了?”
沈肇道:“陛下令我等尽快查清真相,押人犯进京受审,我与朱大人来宁州日子不短了,再耽搁下去只恐误了陛下之事,只得加紧审理,没等到郑大人来,原是我的疏忽。”
郑虎听得他这番话,心下熨帖,暗道果然是好兄弟。梁大人好手段将老府的公子都拉到了梁家大船上,为众人保驾护航,他就更放心了,大咧咧道:“为兄来不来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让姓6的把往年吴江府的账簿吐出来。”
6安之恹恹靠在枕上,闻言苦笑:“郑将军想要吴江府账簿何不早说?当时城内乱成一团,我怕重要的东西被水泡了,全都让差役送到山上寺中,跟方丈借了一间静室用来放置重要的公文账簿,郑大人想要差人去取便是了。”
郑虎闻言大喜:“不枉我找人替你治病,救了你一命。”
他原在军中带兵,不懂地方庶务,还是收到宁城梁府传来的消息,提点他找到吴江府历年修河堤的账簿,这才准备审6安之,不巧他却病了。
他喜滋滋找人去搬账簿,留下6安之与沈肇两两相望。
第二十九章
郑虎派人前往山上寺中取回吴江府账簿,却现独独缺少历年修河堤的支出账簿,不由怒从心头起:“这个姓6的,他是耍着我玩吧?”
他气咻咻去寻6安之对质,对方久在牢房,难得搬到一间像样的屋子,三餐不再是猪汤狗食,还有大夫随时跟进病情,缓解了身体的不适,见到了未来佳婿,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睡起来格外酣畅,无人打扰除了喝药吃饭,能睡到天荒地老。
郑将军脾气暴躁,叫醒人的方式还不大礼貌,抬脚踹门,两扇关的严实的木门砰的砸进屋,尘土簌簌往下掉,6安之还当大堤再次坍塌了,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郑将军哪里这么大火气?”6安之拥被坐起,咳嗽两声善意提醒:“大夫说我这毛病会传染,大将军要不站在门口说?”
他那架势太过凶悍,好像屠户提着菜刀对着砧板上的肉比划,而6安之怀疑姓郑的要将他大卸八块,及时出言阻止。
郑虎近来已经见识过不少时疫病人,暗骂一声晦气,不过到底再未踏进房中一步,隔着门槛粗声粗气的问:“6安之,吴江府历年修筑河堤的账簿呢?”
6安之一脸茫然:“不是全在一处吗?”
郑虎最烦躁读书人的肠子,分明大家吃一样的米粮,但唯独他们的肠子就比别人多绕几个弯:“要是全在一处,本将军还会来找你?”他怒道:“说吧,你把历年修河的账簿藏哪去了?”
6安之大喊冤枉:“大人,开始下雨的时候我已带着人四处跑,整日不着衙门,后来见情况不太好,就吩咐人把府衙之内重要卷宗账簿全都送上山了。只是不巧得很,当时押送账簿的张青在河堤坍塌之时被洪水卷走了。后来我更是忙着救灾,将军来的时候也见到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哪有时间亲自查验这些?”
他倒也没说谎,郑虎进城的时候姓6的跟灾民似的,半个身子都在淤泥里泡着,跟城内青壮一起干活,不像官员倒好似城中普通百姓。
“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在骗人!”郑虎心下有所松动,但面上却依旧凶蛮不讲理:“没有背着所有人把账簿藏起来?”
“藏哪儿?”6安之一贯的好脾气,哪怕经历大起大落,未经朝廷定罪便被打入牢房,险死还生,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将军若是不相信,不如去问问吴江府其余官员,那种紧急情况下,我可有功夫藏东西?再说……”他苦笑着同郑虎讲道理:“知府衙门被淹,我当时大半月未回家,东西往哪藏?运送卷宗之时都是交托旁人之手,河堤都坍塌了,藏着账簿有何用?”他猜测:“会不会是运送的时候丢失了?当时下着暴雨,山路湿滑难行,若是半道上丢失了,下面人怕我责骂不肯上报,也是有的。”
郑虎寻找的东西,也正是沈肇他们要寻找的东西。
胡常存带人来到吴江,结果进城之后现灾民流离失据,有不少都染上了时疫,而郑虎无所作为,只顾逞兵威,内心颇为不满,以6微的手书为信物,悄悄联系上了6家人。
6家人交由李铭验看,果是6微字迹,于是告诉他,暴雨之时,6安之已经派人将县衙重要的卷宗等物全都转移去了山上寺庙之中,后来城内灾后重建未成,故而东西还留在寺中。
胡常存以游历路过为由暂时借居山上,派护卫去偷寺中存放的账簿,结果翻遍所有却未曾得见,心中也涌上与郑虎同样的怀疑——6安之会不会早已最紧要的修筑堤坝的账簿藏了起来?
他心有不甘,却苦于没有机会见到6安之问个清楚,唆使6衍请求探监,但郑虎上次放他们父子俩一见,还是瞧在城郡主金面上,一个小孩儿哪里会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