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便分头行动,芸娘独自去了市场买粮食,刚在米行称了几斗栗米,就听前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她顺着音儿望去,只见数十名粗壮男子在街上推推搡搡,所到之处摊贩纷纷如见到洪水猛兽般匆匆避开。
“怎么了这是?”
芸娘抱着米探头朝外边瞟了两眼,倒是米行老板看到这情况,深深叹口气,
“这些人都是街面上的混混,今年庄稼收成不好,有些田庄大户就伙同这些混混,趁机抬价,上次官府整治过,抓了些人,可到头来,大户买通小吏又把这些混混给放了出来,你们快些走吧,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卖粮食要惹麻烦的。”
初来漳州,芸娘自是不想惹这麻烦的,可来不及出门,只见一片阴影落在米行门前,芸娘一抬起头,看着来着不善的几人,抱紧怀里的米,
“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混混把米行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两旁小摊贩纷纷散去,为那混混面黑鼠目,正巧堵住芸娘去路,
“谁许你买的米啊?”
芸娘细眉一挑,米行老板讪迎出来,一个劲儿地躬腰赔笑道:
“各位,怎么才隔了几日又来了,今儿可还不到交钱的日子吧。”
混混扫了眼门前的招牌,指着那牌子的价钱嚣张道:
“我不是说了,你这斗米至少都得十五钱,不然不准卖。”
米行老板为难道:“这,这我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饭的,价那么高,米陈了都卖不出去啊。”
“卖不出去?”
那混混眼睛一转,阴恻恻地向老板身后一扫,就看到了芸娘怀里的米袋,竖起眉毛道:
“这不是卖出去了,她卖了那便要补钱。”
说着,他伸手想要去抢芸娘手里的米袋,可芸娘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一听谁跟她提钱那就是要她的命,她一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那小混混一怔,正要用力,却被芸娘一把扯住,向后一拉,一个大男人生生被个小姑娘拉了个趄趔,直直朝着墙边米袋撞去,“哐”那人栽倒在米袋上,面朝下摔了个正狠。
人群中响起阵惊呼,其它混混见势不好,做势要冲上去,就在混乱中,一行皂吏涌进了米店,最后面跟了个穿公服的人。
那米行老板看到后,变了脸色,慌慌行礼道:“知事大人来了。”
那混混们见来人了,也纷纷不敢动手立在一边,地上的人晕晕颠颠从米袋里爬起来,恶人先告状道:
“知事大人,这小娘们动手打人。”
芸娘眉头一皱,才刚开了个口,“明明是你……”
可那混混一看就是经过这事多了,直接打断,无赖道:
“空口无凭,谁看见了啊?”
芸娘眉头越皱越深,扫了眼四周,只见米行老板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一样,偏过脑袋。
知事大人眉头一皱,一瞥过这哄哄闹闹的场景,干脆也不判谁对谁错,一挥手指着芸娘道:
“把她带回衙门去!”
米行外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唏嘘,这说是带回公府,那混混身后有大户作保,交点钱不过是两天就放出来了,可怜那小娘子了,摊上了这些事,不过片刻间,因着惊动了官府,这米行外聚集了更多的人,足足把路堵了大半。
一辆马车正行驶过这条路前,此刻也只能被迫停下,车里坐着的谢朓皱起了眉,问道:
“前头怎么了。”
马夫道:“大人,有人闹事,前头路堵了,知事大人正在处理,大人要不要绕道。”
忙了一天州府的公务,此刻听到有人闹事,谢朓只觉得一阵头大,本欲让车绕道。
可是刚要放下帘子,余光扫到那女子正是早上少年的身旁人,眉头微蹙,对着外边的马夫道:
“先等一下。”
米行里,皂吏朝着芸娘走来,就要伸手拉人,可就在这时,
“且慢!”
一个声音从人群嚣杂中穿透进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清秀挺拔的少年夹着两本书从人群中走进店面,他撩起眼皮,冷冷扫过在场的人,眼神落在皂吏抓着芸娘的手上,眼神顿了下,对着那知事大人道:
“大人,我家娘子蒙昧,不知做了何事引得这番兴师动众?”
那知事大人身边的皂吏瞥了他一眼,喝道: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与大人说话,当街寻事滋事,自是该抓。”
“寻事滋事?”顾言微微一笑,清浅腼腆,
“大人怕是抓错人了,我家娘子一惯胆小不经事,柔柔弱弱,性子最是温和不过,连只蚂蚁都掐不死。”
听到这话,芸娘则挑了下眉,默默把刚打人的手缩在身后,无辜地配合顾言眨了下大眼睛,米行老板和混混都睁大眼睛,这小郎君不是光天白日说胡话,她刚把个成年男子都推进米堆里,那哪里是柔弱无骨?连只蚂蚁都掐不死?
人群中响起些窃窃私语,多是偏向芸娘的,毕竟民怨积压已久,再看到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被欺负,少不了心里忿忿不平起来,混混见情势不对,急忙站出来说,
“一斗米十五钱,她买了米,没给够钱,自是不能走的,大人我也没做错!”
可听轻笑一声,混混一愣,只见那人直起身子,眼神冷冽,看向他悠悠道:
“十五?你可知,汴京城的米一斗不过才十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