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珏抬头看向江尤,想到了刚刚江尤翻身上马,驯服烈马的场面,如今她端坐于上,温和的神情一如初见时那样,看不出一丝刚刚驯马时天下尽在掌握的霸气。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只要给她机会,她不会甘心屈居五州之地,她的野心,藏在温和的表面之下,蔺珏看的清清楚楚。
“吕太子或许不是故意的,只是他驯马后无法控制烈马,以至于差点儿酿成大祸,实在惊险。你们尽管放心,吕太子在大牢之内,不会受委屈。正如你们所说,他是客人,即使是恶客,那也是客人。我华国礼仪之邦,不会做出苛待客人的事。使臣们今日劳累,早些回去休息吧,或许明天醒来后,吕太子就回去了呢。”
江尤将话讲得滴水不漏,吕申不甘心的还想再辩,被蔺珏拦住。他没再说话,反而与蔺珏一起,行礼退下了。
两人刚出宫殿,吕申便一脸愤然的质问蔺珏。“你拦我作甚!那南王显然是在敷衍我们,哪儿有睡一觉睁眼就看到太子的好事!太子在大牢中一夜,定会受尽折磨!”
“吕大人,太子驯马时,只有你在一旁,那马是太子非要骑出马厩的?”蔺珏没有正面回应吕申的质问,在他看来,吕申的质问很是可笑,他当一国之王说的话是什么?既然江尤说明日吕太子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江尤不会在话语中落下把柄。
说吕太子会受尽折磨更是可笑,江尤若不想要了吕太子的命,也没打算与吕国立马翻脸,一夜时间能让吕太子受什么折磨?最多也就是饿上两顿罢了。
或许连饿都不会饿。蔺珏想到今天原攸对他过分的热情,眸中的光沉寂下去,他此刻的神情十分严肃,显得有些可怕。
吕申被蔺珏的这一眼看的瞬间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没别的本事,察言观色却是一流,谁能惹,谁不能惹,吕申很清楚。
“是,太子说要骑马去给南王看看,才叫马倌将马厩的门打开的。”
马厩有大门,一般而言,烈马疯也无法将门撞破,这是为了外头的人安全,今日外头校场有那么多学子,即使是吕太子一意孤行,马倌也不太可能轻易将门打开。
但现实是,马倌不光把门打开了,还叫吕太子将马骑到了南王面前,完成了吕太子说的骑马去给南王看的愿望。
蔺珏彻底死心了,这一出,就是华国的阴谋,从始至终,在吕太子进入王宫的那一刻,就踏入了这一场以吕太子性情为基的阴谋。
他们是算准了以吕太子的性子会如何做,才叫吕太子犯下大错的。
蔺珏想通之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吕申跟在他身后,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已经没救了?
实际上,吕太子真的没救了。
当然,不是说吕太子会死在华国,而是说以他的性情,蔺珏想不到日后他成为吕王后,吕国会如何。
明明在吕国时,吕太子不是这样的。
“翊君。”
深更半夜,蔺珏的房门被敲响,他打开门一看,原攸摆着一副欠揍的笑脸,站在他门口。
实际上原攸笑的和白天一模一样,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他冲蔺珏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在下可否进屋相谈?”
“请。”蔺珏不想让原攸进屋,只是这个时候了,他还穿戴整齐没有睡觉,实在没有借口让原攸离开,原攸都在门口了,他不让原攸进来,显得很是无礼。
况且,原攸脚卡着门,他关不上。
“我带来了天上京的好酒,此酒名为万里香,是果酒,翊君可想喝一杯?”原攸十分自然的跟着蔺珏入座,然后将拎着的酒瓶放在桌上。
“不了,夜露深重,饮酒伤身,原大人若是想喝,这里有杯子。”蔺珏从不会过度要求别人,他只会劝两句,劝不动就不劝了。
这样的人,看着随和温柔,实则冷心冷情,谁都不在乎。
原攸早知道蔺珏是个什么性子,他拿出两茶杯,用茶壶中已经凉了的夜茶涮了涮,倒上酒,“翊君是在担心吕太子,所以才没睡吗?”
蔺珏抬眸看了原攸一眼,问道:“你当初,为何要离吕国?以你之才,可继原相之位。”
原相一手培养的原攸,最后混在一堆流民中跑到了华国,成了一个女子的臣下,诸侯因此事讥讽原家没落,后来江尤封王,外界的嘲讽声才渐渐平息。
那阵子,连原相的几个学子,都劝原相将原攸召回,莫要让原攸在天上京久留,于名声有碍。
“都说人活一个名,可名究竟是什么?拜相封侯是名,救济天下是名,英雄意气是名,才华惊世也是名。我求得,是拜相封侯之名。”
“留在吕国,你已是相。”蔺珏不懂了,既然是追求封侯拜相,那原攸为何要在华国呆着?江尤手下还有孔直,真要立相,江尤肯定会考虑孔直,而非原攸。
“吕国的丞相,能做多久呢?吕王刚愎自用,吕太子懦弱喜怒,吕国南有华魏,北有北国,你救得了吕国吗?”原攸语调轻柔,说的话却无比现实,叫蔺珏无法保持冷静。
吕国内忧外患,存在了许多年,不止吕国,天下所有诸侯国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相比之下,吕国已经很不错了。
但见到了蒸蒸日上的华国,这种类似于自欺欺人的想法,便被原攸残忍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