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与谢太后,那便是从来都没有过亲近,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情分,故而如今谢太后口口声声说什么替他着想,便叫他感觉有一些好笑。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有兄长照拂可以万事不理随性而为的愣头青,他并不会为这些事情生气也不会为了这些表面上的事情与谢太后争辩。
他明白什么是人心,便也知道如何拿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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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后看着裴彦,心中也是没有底。
尽管她在说着“母子情分”,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与裴彦究竟是怎样的表面关系。
她是有些懊悔的,懊悔当初先帝病重时候没有替自己的裴赟争到太子位,若是裴赟登基,何至于现在她如此尴尬,又要如此低三下四地与裴彦说话呢?
再想到自己两个皇子到现在头上连个爵位都没有,她便又更烦闷几分。
她看了一眼面上已经涨红了的谢笙,又琢磨起了裴彦的心思。
皇帝的后宫是不可能一直空虚的,他把那前陈的公主放在昭华殿,多半也只是为了自己享乐,否则这名分也不给一个是为什么呢?
这世上所谓爱宠都抵不过名分,只有名分定下来,才能谈其他,如若不提名分,那么一切不过都是谎言。
现在就算裴彦表现得有多么喜爱昭华殿那位,只要一天名分不给,就只能说明他心里根本也没有她。
再有,昭华殿那位的身份也注定了她将来一定不可能有什么优待,他再怎么爱宠,只要不给名分,朝中的大臣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便能随心所欲也不用去听大臣们的劝谏。
所以在她看来,昭华殿的前陈公主就只是裴彦暂时放在后宫的玩物,他迟早就还是要广纳后宫,那么迟早也还是会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
她希望谢笙能成为皇后,那样不仅可以让谢家在朝中地位稳固,并且还能照拂到她的两个儿子。
谢家从此便与裴家紧紧地绑在一起,休戚相关,不可分离。
能保得谢家现在的荣华富贵,能让她的裴赟和裴骏将来无忧,还能恩荫今后子孙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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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将来的确需要一个皇后。”裴彦目光在谢笙身上扫过,重又看向了谢太后,“但现在却并不需要。”顿了顿,他笑了一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将来采选时候,或者还要请母后帮忙掌目——但并非现在。”
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让谢笙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她低下头,恨不得整个人能立刻消失不见。
谢太后垂下眼睑,让宫人先引着谢笙回避到偏殿,然后才慢慢开口:“是因为皇帝觉得我有私心,特地让谢家女进宫么?”
“朕知道母后耿耿于怀的是三弟与四弟的爵位。”裴彦慢条斯理地说道,“让谢家女进宫的初心也不过是因为三弟与四弟,母后的想法与打算,朕是知道的。”顿了顿,他目光落在了谢太后身上,“母后现在尚且年轻,两位弟弟亦然,将来日子还长久,大可不必现在如此急忙,这会让朕忍不住想得多一些。这世上许多事情便是经不起深想,琢磨太多,便会觉得目的不单纯。朕不想对母后起疑心,现在也不想对两个弟弟起什么疑心。”
这话语气平常,甚至算得上是和善,但生生让谢太后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裴彦又道:“方才母后在说母子情分,这话母后与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以不必再提,但今后日子还长久得很。若母后真的想与朕有那么一些母子情分,当下也还有那么一些机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谢太后很明白这未尽之意。
只是——他并非她亲生的孩儿,毕竟隔着一层,在先帝已经去世的当下,能有现在这样面子上的尊敬,已经是难得了。
裴彦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站起身来,道:“想来母后已经明白朕的意思,朕便不多留了。谢家女今日才入宫,的确应当好好用一些午膳,才好陪着母后说笑,叫母后不至于烦心。”
说完,他便抬腿往殿外走去了。
宝言等人急忙跟了上去,外面叫起,仪仗先行,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离了长乐宫往隆庆宫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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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后没有站起来相送,她还在想裴彦话语中的含义。
抬眼看到了谢笙从偏殿出来正在门口踟蹰,她收敛了乱纷纷的思绪,示意她上前来。
谢笙脸上神色有些凄然,她默默地在谢太后身旁站定了,低声问道:“姑妈……陛下是不是要赶我出去……”
谢太后笑了一声,示意谢笙坐下,不答反问:“你想出宫吗?”
谢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了谢太后,道:“我想陪着姑妈……我也想留在宫里……”
“那就留下。”谢太后慢慢地说道,“既然说了你是来陪着我的,那么就不必出宫去。”她轻轻拍了拍谢笙的手,又看向了殿外,此时此刻殿外空空荡荡,似乎连蝉鸣都变得虚弱了,“你方才在偏殿也听到了陛下的话,你认为陛下说得有理吗?”谢太后看向了面前的谢笙。
谢笙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了谢太后,道:“姑妈,我只知道有些话可以说得很好听。”
“好听的话,底下藏着另一层意思。”谢太后轻轻叹了一声,“我们这位陛下,还藏着另一层意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