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言忙应下来,便一面催促着宫人去准备肩舆并往长乐宫提前通传,一面又催着膳房去送菜。
裴彦于是站起来,让宫人拿了衣裳来换了,又重净面梳了头,看着镜子旁边的梳子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向宝言道:“朕记得前两天内府不是送了一套乌金梳子,送到昭华殿去给娘子赏玩吧!”
“是,奴婢等会亲自给娘子送去。”宝言再次应下来。
“行了,那就往长乐宫去吧!”裴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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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长乐宫中各处已经摆上了冰块。
宫人们为了准备着裴彦过来用午膳,忙碌着收拾着正殿。
偏殿中,谢笙一脸委屈地把匣子还给了谢太后,又一五一十地把昭华殿中的事情给说了,最后再忍不住,便抹起了眼泪。
谢太后面色也沉了下去,自云岚进宫后,她是没有与她见过的,当然也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脾气,会连这么一丁点面子都不讲,这样行事让她感觉到棘手。
原本她是想着,若是云岚收了赏赐,便也算是低了头,算是后宫中人,她这个太后自然是能依着后宫的规矩去管她,自然是能把她压下去让谢笙出头,可现在看来却是低估了她。
听着正殿传来的动静,谢太后很快便转过了心思,看向了谢笙,和蔼道:“别哭了,她国破家亡不过一个孤女,故而才这样不懂礼也不懂事,越这样,她将来便跌得越狠。”
谢笙泪眼迷蒙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哽噎道:“臣女只是为娘娘不值,那些话说给我听便也罢了……”
“我也不会与这么个孤女计较。”谢太后缓缓道,然后看向了谢笙,“你洗把脸再收拾收拾,皇帝马上就过来了,你可不能这么乱糟糟的就去见人。”
“还、还要见圣上吗?”谢笙想到了昭华殿的云岚,却有些迟疑了。
“当然要见。”谢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收拾妆扮起来,让他好好看看你。”
谢笙抿了下嘴唇,还是点了头。
见她这样乖巧听话的样子,谢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刚才我让人送了些宫中制的衣裳,你换上。”
谢笙回头看向了宫女捧过来的水红的纱裙,忽然又想起来在昭华殿看到的云岚身上的那一条不知是什么料子但看起来流光溢彩的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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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是见过了比自己美貌千百倍的人,此时此刻她是心虚的。
心虚之余又是嫉妒——或者这也能算是人之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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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彦从肩舆上下来,在长乐宫庭院里面绕着走了走,才往正殿过去。
长乐宫是修过的宫殿——或者说是专门为谢太后修的宫殿,按制是应当国朝太妃太后都在此宫居住,但因先帝称帝不过一年多就病逝,后宫还没来得及填充,于是这长乐宫中现在是只有谢太后一人的。
当初奉谢氏为太后就罢了,可要为她重修宫殿,裴彦就颇有些不情愿,还是亲近的大臣劝了又劝,他才勉强松了口。
原因倒是简单又直接,他并非谢氏所生,与谢氏也没什么母子情分,不远不近就这么做个陌路人也就算了,现在非要来做母慈子孝那一套,便显得格外好笑。
但现在看来,虽然他觉得这一套好笑,但谢太后自己显然是乐在其中的,否则为什么让谢笙进宫,今天又让谢笙去昭华殿给云岚送东西?
进到了长乐宫正殿,他便看到谢太后带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年轻女子从里面迎了出来。
那女子穿了件水红色的纱裙,看着是宫中的样式——同样的裙子,他昨天才让人给云岚也裁了一条。
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听见这女子行礼跪在了地上,口中道:“臣女谢笙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裴彦没有多看她,只直接叫了起:“起来吧,既然是进宫来陪着太后,便尽心陪着太后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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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笙闻言起了身,又看了谢太后一眼,然后道:“谨听陛下教诲。”
“那就用膳吧!”裴彦看了一眼正殿中摆好的桌椅,便随便择了个位置坐下了,然后看向了谢太后,“昨日母后请朕用晚膳,那时朕忙于政事无暇分身,只好今日才过来,还请母后见谅。”
谢太后笑着应了一声,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道:“我也知你政事繁忙,但后宫中还是需要有人主持的。”顿了顿,她推了谢笙上前两步,然后才继续说道,“谢家世代簪缨,其中女子都是有才有德识大体的,我荐此人为皇帝打理后宫可好?”
裴彦没有看谢笙,只是笑着看向了谢太后,道:“后宫中现在空无一人,又要人主持个什么呢?”
“难道要一辈子都空着?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谢太后语重心长道,“虽然皇帝并非我亲生,但多年来我待你也算有母子情分,这并非出自我私心,而是为皇帝今后着想。”
第14章
庭院中的蝉鸣显出了几分吵闹。
裴彦听着谢太后说着这些话,忽然想起来许多从前的事情。
他生母去得早,谢太后当年嫁给他父亲做填房的时候,他年纪并不算大,如若当年谢太后有心,是的确能与他相处出几分所谓的母子情分的。
情分就是靠着相处相待而来,并非是靠着嘴上说说。
那时候照顾着他的是他的兄长裴隽,他惹祸了替他去收拾的是兄长裴彦,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情,也都是他亲哥去帮忙他去处置,在他心中,连先帝都不算什么亲近之人,唯有长兄是他这世上曾经最为亲密不可分离的——只是裴彦那年去得突然,自那之后他便也只能全靠着自己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