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隐把砚台放好,起身阔步走了出去。
黎婉将梨花木盒放在茶几上,与装赏银的盒子并排放着,扭头时只瞥见秦牧隐扫过门框的袍子和晃动不止的帘子。
她没猜着秦牧隐要把砚台送老夫人的心思,不过是见他爱不释手,肯定极其贵重,才找了一个盒子给他装起来。
黎婉洗漱好了,秦牧隐还没回来,她走到门口探了探身子,今晚,她给丫鬟们放了假,叫她们在偏院热闹热闹,故而,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入耳的是外边的风声,以及偶尔大雪压断了枝头啪的掉落在地的声响。
好久了,黎婉觉得快成望夫石了才见着秦牧隐出现在黑暗里,他没有打伞,头上肩上全是雪,一张脸隐在了几株腊梅后,黎婉不敢想他大晚上去折腊梅干什么,等他走近了,黎婉盯着他握着枝桠通红的手,以及,睫毛上残留的雪滴,张嘴欲唤紫兰备热水,紫字刚出口就听他道,“你不是放她们休息去了?”
说完,大步进了屋子,折的腊梅比在永平侯府的大多了,黎婉上前帮他掀帘子,枝桠上覆盖了雪,碰着珠子串成的帘子,雪簌簌洒落,掉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水。
黎婉跟着她进屋,看他将花瓶里枯败的腊梅拿出来,插上鲜的腊梅,腊梅枝桠大,有一半帷帐的高度了,床头床尾都成了黄色,渐渐,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黎婉才想起要给他收拾身子。
隔间是浴房,里边的炉子上温着热水,不多,只够洗脸洗脚,黎婉手提着炉子,把水倒进盆里,又往盆里添了些冷水,探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了才端着盆子回了屋里。
秦牧隐已换好了衣衫,黑如墨般的头湿漉漉的散在肩头,黎婉将盆子放在架子上,拧了巾子给他,他去外边走了一圈,周身带了外边的阴冷,挨着他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清香——腊梅与雪的香气!
秦牧隐接过冒着热气的巾子,在脸上擦了擦,巾子移到脖颈间,露出大片肌肤,黎婉微微移开眼,耳根子却是红了。
“腊梅枯了,极喜欢的话府里还有,留着枯枝过年不吉利!”她舍不得扔掉他送的花,他就告诉她,他还会给她折,老夫人都想着送她年礼了,他也要有所表示、暗香浮动,人比花娇,秦牧隐折花时想到的词。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黎婉听得身子一怔,他出去竟是为她折花去了,整座侯府,今时还盛开腊梅的地儿只有他的书房了,黎婉面色酸,咽下了口中的呜咽,盈盈失礼道,“妾身谢谢侯爷了!”
秦牧隐手拖着巾子,黎婉上前一步接过,他的脸泛着凉气,手里的巾子也已经冷了,黎婉边拧巾子边问他,“侯爷可还要?”
冻了一圈又猛然洗了热水脸,秦牧隐面色微红,眼神里清冷的光柔和了些许,黎婉把盆子里的水端出去倒了,折身回来,屋里没了秦牧隐影子,黎婉诧异,听到偏房传来水声,黎婉把脸盆放回架子上,去书架上找书。
书架是前两日挪进内室的,秦牧隐的意思,冬日,大家都懒散倦怠,极少在外间看书,把书架挪进屋,开春了再挪出去,黎婉应了。
黎忠卿送的几本书还没有看完,黎忠卿忙梅花宴看书就搁置了下来,这几日,她心不在焉,很多时候听他说话就走神,一走神意思就记不住了,记不住就会重复问秦牧隐,一来二去,一页都要看上两晚上。
黎婉的手放在《尉缭子》上,她不懂兵法,里边的注解也不感兴,要不是秦牧隐说起这本书的厉害处,黎婉一辈子都不会了解这本书的价值。
《尉缭子》乃十大兵书之一,黎婉手里的是孤本了,听说这本书在前朝一个王爷抄家的时候没了踪迹,黎婉第一反应就是黎家先祖是当时抄家的官兵,秦牧隐又反驳了她,抄家后,所有的东西都要收纳入册,册子上有记载,可见不是官兵贪了,可能在运送的途中不小心掉了被人捡走了。
黎婉让秦牧隐再看看其他几本,秦牧隐告诉她是记载中同一批丢失的书,也就是说黎家先祖捡到了这批书,后来因着什么事没拿出来,到了黎婉祖父时,这些书才重见天日,然后传给了黎忠卿。
书的贵重黎忠卿应该是知道的,才会送她,她要不是听刘氏舍不得的语气她也看不上,她要把书送给秦牧隐,秦牧隐没应她,良久了才悠悠说了句,“书还认主不成?”
黎婉一想,她却是小题大做了,书就放在屋里,送与不送没什么区别,要看随时能拿。
再看这些书,黎婉的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书已经很陈旧了,要不注意撕了一页,孤本就残缺了。
坐在床上,黎婉弯腰脱鞋,秦牧隐回来了。
床边搁着一本书,黎婉坐在旁边,仰头看他,秦牧隐目光一滞。
这几日,他讲解时常走神,总会不由自主想到那晚两人交。融的情景,她的身子软,窝在他臂弯里,好似抱着一个枕头,她的头散着玫瑰香,她好像很喜欢玫瑰和海棠,喝茶时,要是玫瑰花茶,她端着茶盏的神情愉悦而享受,换作其他茶,则面无表情不起一丝波澜,听她柔声细语的念书,他就身心酥麻睡意渐浓,尤其当手滑到她腰间,触摸到她的肌肤时,越让他欲罢不能。
而此时,她穿着米黄色寝衣,弯腰时露出大片白皙的玉颈,领口下,半遮半掩中,凝脂白玉的柔软堆在膝盖上,秦牧隐感觉刚擦拭过的身子燥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