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所及之处皆是黑暗,悍马的两个前车灯如夜行动物的双眼,替裴松鹤照亮了崎岖泥泞的前路。
他数不清这是翻过的第几个哑口,右手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在黑夜里,如同地狱之门般贪婪的要将万物吞噬。
裴松鹤白天开了将近八小时的车,晚上又没有得到休息,现在整个人处于疲劳驾驶状态。
他不敢再单手控方向盘,也不敢停下来抽烟提神。还要时不时朝副驾驶中不省人事的沈知懿望去一眼,确认她还活着。
二十多公里的盘山路,他也不知是靠着什么信念支撑下来的。
沈知懿很幸运,他们一路有惊无险,在凌晨两点前到达了唐古乡卫生所。
所里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在看到沈知懿的情况,立刻拿出蓝色半人高的氧气瓶为她输氧。
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又给她开了一瓶葡萄糖注射液。
卫生所的条件非常简陋,里面只有一个病房,病房内仅有两张行军床。
其中一张被当地的藏族老阿妈占据,此时已经夜深人静,老阿妈面朝墙壁睡得正香。
裴松鹤将沈知懿放到另外一张床上,自己则找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等到医生为她扎完针后,他才卸去紧绷的状态,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给陈墨报了个平安。
短信送成功,他把手机扔到了一旁,阖上双眸,以坐姿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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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从窗帘缝隙里丝丝透进来,其中一缕顽皮的照在沈知懿眼睑上,浓密如扇的长睫轻颤,缓缓睁开。
周遭的环境陌生而朦胧,一切布置都被白茫茫的背景墙所取代。
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但让人充满安全感。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贴着白色胶布的手背上,显然是之前打过点滴,不知又是谁为她拔掉了针。
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却感觉自己像被一床吸了水的棉絮压着,又重又沉。
她这才现身上盖着拉姆厚实的藏袍,藏袍上还有一件黑色的长风衣。
顺着衣角,她瞥见了正靠坐在椅子上休憩的裴松鹤。
他的坐姿慵懒却不失优雅,上衣仅穿了件修身轻薄的羊绒衫,后脑枕在椅背上,微仰的下颌轮廓线条流畅又凌厉,只是面容上透露着难以掩去的疲倦。
冷风从门缝里钻入,吹动连接氧气瓶的塑料管。
裴松鹤猛然惊醒,满含血丝的眼底迸射出危险的寒芒,在视线清晰后又瞬间沉寂下去,化为一潭幽暗。
“你醒了,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他的嗓音沙哑得有些不成调子,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狠狠灌了几口。
沈知懿点点头,昨晚大部分时间她都没什么意识,却能听到拉姆在床边急切地叫喊她的名字。
她想回应,身体却像被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连蜷曲手指这样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到。
后来,她还听见裴松鹤让拉姆帮自己穿好外套,要送她去医院。
彻底失去记忆前,是裴松鹤在自己耳畔轻声说,“希望你足够幸运……”
“谢谢你。”她由衷说道。
再上昨天,他已经救了自己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