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抬眸,从他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里寻觅出几丝玩味,咬了咬牙含糊的说,“小叔……”
难以启口的两个字从她唇齿间厮磨而出,偏生听出几丝缱绻来。
裴松鹤心满意足地起身,对病床上的吕妍说,“伯母,十五分钟后您的手术就要开始,我去喊护士进来吧?”
吕妍和蔼地点点头。
沈知懿却紧张起来,一阵莫名的慌乱从心底冒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上前牢牢握住母亲的手,吕妍笑着安慰她,“别担心,妈妈没事的,妈妈还要看着我们知懿穿上婚纱出嫁呢!”
一直到手术室门口,她才不得不放开。
吕妍在被推进手术室前还不忘对裴松鹤说,“等我病好了,再多做点藤萝饼给你吃。”
裴松鹤难得展露出一丝笑容。
事实证明,沈知懿的预感对的。
即便是全京城最好的心脏手术医生,也逃不了宿命,吕妍的手术失败了。
当医生用委婉的语气对她说,“病人在手术时脑供血不足,引起脑死亡,大约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在六个月内重新恢复一定程度的意识,和对周边环境的反应,但同样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造成永久性的脑功能障碍……”
后面的话她再没听清,视线落到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母亲身上。
吕妍宁静的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平稳。
除了面色苍白外,仿佛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颤抖地抓住吕妍冰冷的指尖,声线里充满了伤痛与恐惧,“妈妈,你别睡了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护士要把吕妍送进重症监护室,却因沈知懿挡在前面推不动病床,不耐道,“沈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泪水从沈知懿的眼眶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再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只死死地抓着床边的扶手不肯放,指节因用力都变得青白。
裴松鹤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探望一下故人,竟会遇上这样一幕。深深叹了口气,将沈知懿从病床前捞起,强行禁锢在自己怀中。
起初沈知懿剧烈挣扎,力道大的连他都险些控制不住,直到吕妍被护士推进重症监护室里,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魂魄,连眼眸都变得空洞无光。
她眼底满是水雾,视野混沌成一片,借着医院走廊朦胧的白炽光,看到吕妍被护士越推越远,像极了那天葬礼上父亲被推进焚尸炉的画面。
紧绷许久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胸腔仿佛被谁捏碎般痛得不能呼吸,瘦弱的脊背再支撑不住她的躯体,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裴松鹤单手将她固定在怀,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泣不成声,大滴大滴灼热的泪打湿了他的衬衫。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能再没有妈妈……”她声调近乎呜咽,哀恸而绝望。
他的心莫名被狠狠揪住,眉头紧蹙,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顶,嗓音喑哑在她耳旁道,“别怕,我在。”
沈知懿蓦地停止了抽泣,目光涣散,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