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明兄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唐楠刚要和他寒暄几句,朗明兄就拉着朋友飞跟他道别了,看那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唐楠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廖房,挽回和陈四先生的关系才是正经。他吩咐车夫继续向码头的方向跑去。
这一路来,唐楠如坐针毡。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了,路上他总觉得被人指指点点的,偶遇的熟人看向他的目光也颇为奇怪。等到黄包车终于停在了码头,他只觉得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溜了下来。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廖房,只是接下来的剧情展就出乎他意料了。
廖房白眼见他,狠狠碎了他一口,骂道:“你给我滚开,你这种腌臜小人别脏了我的眼睛!”
唐楠先惊后怒,“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廖房怪模怪样地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您是谁呢?您可是唐楠唐家大少爷。”
唐楠骄矜地点了点头,刚要问既然你都知道怎么还这样对我说话,就见四周看热闹的人在听完廖房的话后竟然面露鄙夷,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大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唐楠?真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有这种儿子,我看呐,那唐家也干净不了多少!”
“我听说他喜欢男人,身边的仆人都被他睡过了!”
“我怎么听说他喜欢幼女,连刚出生的女婴都不放过?”
“还不止呢,听说他专门把咱们华夏的女童卖到东瀛去供东瀛人狎玩享乐呢!”
“你们不知道吗?唐楠是东瀛人的间谍,来华夏就是来搞破坏的!”
“听说就连青帮都被他策反了,现在整个青帮内部都听他的话……”
“喂!这事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的廖房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脸色越加阴沉,他清了清嗓子,对周围人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误会了,我们青帮和这等小人并没有什么关联,像是此类小人,我们青帮也齿于与他为伍。”他抬高下巴,对茫然无措的唐楠蔑笑:“唐少爷,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唐楠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不然他怎么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都在骂他呢?他们都在说什么?
狎弄女童?往东瀛贩卖人口?东瀛间谍?策反青帮?这一桩桩一件件闻所未闻之事怎么都和他扯上了关系?
“你们血口喷人!”他怒不可恕地指着他们:“你们给我等着!我算记住你们了!这事我们唐家跟你们没完!”
“完了,唐大少也要把我们卖给东瀛人了。”人群里有人冷不丁说道,然后引来一片笑声。
“你、你们……”
“少爷!老爷叫你回去!”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还没挣扎几下,就有几个人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捆了起来,扔到了车上。
“住手!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唐树德!我爹认识警察署长!你们敢碰我,我要让署长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轿车绝尘而去,只甩下这几句咒骂声,没过多久,这些话以八马难追的度在市井里流传开来,成了无数闲汉嘴里的谈资。
且不说警察署长听到这些话时有多么震怒,就说唐南刚绑回到家里就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我唐家百年清名都被你给毁了!我唐树德怎么生出你这个畜生!”他爹双眼赤红,举起棍棒狠狠抽到他身上,“你如此不忠不孝,丧尽天良,怎么还有脸活着!”
“爹?”唐楠惊愕地望着暴怒的父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住口!”唐树德喝道:“给我把这个孽畜绑起来,以后不许他出门!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还有你!张德福,都是你带坏了少爷!把他拖下去打!”
张德福惊惶的看向正在向他逼近都五大三粗打手,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小的什么也没做,求老爷明鉴啊!”
唐树德不耐烦道:“把他嘴给我堵住。”他们唐家养他,还送他上学,他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勾引楠儿走上邪路,这种下人还不如打死了事!
※
乐景再次从杨经纶嘴里得知唐楠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星期后了,盘踞市井之间喧嚣尘上越演越烈的传说最终以唐楠的失踪划上了句号。有人说唐楠死了,有人说他被唐父关起来了,也有人说他被唐父送出了国,总之,华夏是再也找不到唐楠这号人了。
至于张德福,从此以后就从学校里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往日颇为殷实的唐家也因长子唐楠的恶名而元气大伤。警察署长大概是为了撇清关系,这些日子以来警察在唐家进进出出,不知道查出来唐家多少罪名。
“那唐家平日里就多行不义,这下警察署长为了撇清关系也只会数罪并罚把他们关进大牢里,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不好说喽。”杨经纶还在那里感慨:“这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唐家也是自作自受!”
天理循环吗?
乐景整理着书桌文稿,垂眸低笑。
他不信天理,他只相信他自己。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里写道:“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约束的一面。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