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僵持着,令人喘不过气。
&1dquo;即便我只是个废人了,该封住的经脉还是要封的,不然范前辈早得忌惮着我只是装成伤重昏睡的样子,而后在项营里头干一些对他们不利的勾当。”粗粝的笑声冷得阴森,云微毫不停顿,一句句如连珠炮般扔出,似是要狠狠砸在张良身上,&1dquo;若是没有个抵押,五千兵马就这样借出去,难不成还要仰仗沛公的一句空头的承诺。有了这一出,范前辈自然也就安心了,沛公放着个重伤未愈的人在他们那,说什么也不会胡作非为。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她的嘴角一咧,笑意中全是自嘲,&1dquo;我并不是什么关乎紧要的角色,即便我重伤已愈,也是个无用之人,被送去为质――”
&1dquo;――完全只是因为你顺手罢了。”
&1dquo;完全只是因为,即便出了什么差池,也毫不可惜罢了。”
说到此,她终于抬起头,迎着刺目的夕阳望向张良的方向,瞪大的双眼中却没有泪水。
&1dquo;我猜的可对?”
阳光如锋利的刀子剜向她的眼睛。
张良的面容不动分毫。他回视着她,双瞳黑得如无底深潭。
&1dquo;项营上下都在议论着,说张良先生一心相韩,只求收复失地不愧先辈。项氏一族原本便在四处寻访楚国之后,如今也一定会帮着张良先生。”云微看着他,双目一瞬不瞬,&1dquo;项梁将军在薛郡东,沛公在薛郡西,如今沛公借了项梁将军五千兵马,自然追随他而为其从属。项营那头之前不止一回派使者来,如今以借兵之机终于使两方共结为盟。这个卖给项梁的人情,可当真不小,是不是?”
张良的表情仍未有变。
&1dquo;而沛公凭着五千兵马,终是将雍齿将军击退,丰地亦夺了回来。若是无你相助,想必这些都不能做到。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质,卖了项梁将军人情,卖了沛公人情。”长久地盯着太阳她已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头中的晕眩与头痛却清晰得真实,云微顿住了,而后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深深吸了口气:
&1dquo;张良,我在你眼中,便是一个用来卖人情的工具,是这样吗?”
死寂。
静得连麻雀的叫声都全无影踪。
&1dquo;是这样吗?”云微重复了一遍,渐渐地似乎是笑了,笑容却比哭还惨,&1dquo;是这样吗?我原以为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已经不会有人再对我有所期望了,没想到还能&he11ip;&he11ip;”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好似想笑又笑不出,又像癫狂前濒临崩溃的忍耐,&1dquo;还能被你找出些用处来。张良,你果真厉害。”
面前的身影如同石像一般静止着,眼中的湿意即将夺眶而出,云微低下头瞪着眼把它们全部收回眼底,转身过去牵一旁的马。
那身影似乎动了动。
云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背对着张良,她眼前只有马背上灰黑的鬃毛:&1dquo;不对,我的这条命,全赖你才捡了回来,那我是不是也欠着你好大的一个人情?”
那身影的动作停止了。
&1dquo;你想我怎样还?”声音中的沙哑已经掩盖不住,云微失焦地盯着前方,一字一顿道,&1dquo;要怎样还?”
良久的沉默,身后的人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
&1dquo;啊,”似是恍然,云微仰起了头,握住缰绳的手五指扎入掌心,&1dquo;我忘了,我一个废人,怎么还得起。你自然,是不屑于要的罢。”
她拖着两匹马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马厩,门在她身后砰的关上。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沉入地下,一瞬间夜色席卷了整个天穹。
张良仍站在原地。直到寒意将他冻透,才终于缓缓启唇:
&1dquo;不必。”
不必还了,也不必再为他做什么了。
心脏如被利刃贯穿了千百次。
接下来的几天云微便再也没有见过张良。本来她随萧何做事,也是正常。只不过杂役们的聒噪似是少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换作平时她自然乐得耳根清净,可现在她却有些在意了。听不见人们嚼舌根,她也不知道消息流传成了什么一副样子,不知营中之人是否还是疑心着她。
况且那内鬼仍在行伍中。虽然说因之前的事招来太多关注,那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估计会销声匿迹一阵,但待风头过后,那人必不会放任她知道这样多。
只是&he11ip;&he11ip;
云微心中一动,尖停在了竹简上方。
他也是知道的吧。
事出那日张良也在场,且之前那人便试图加害于他。全军上下都说张先生料事如神,那人想必也会忌惮,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些什么罢。
而后呢?她想着,尖迟迟未触到竹简。而后那人会对他下手吗?
一摞竹简放在了她右侧的桌案上。云微扯回飘飞的思绪,听着萧何让她拣她重要的账目浏览一遍。有月余未能做事,她自问最对不住的人便是萧何,只能尽全力追回她落下的内容。清空了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索,云微一册一册地读着。
萧何亦坐下开始整理今日之杂务,一阵子后他从堆满桌案的竹简中抬头,瞥向云微的背影。她读得极快,一卷文书不过片刻功夫便能扫上两三遍,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似在记着什么。萧何的目光中添了一丝考究,而恰在此时云微翻动书简的动作顿住了,而后执着那一册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