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原本侃侃而谈的少羽却突然顿住了,一句话抛出了一半,尴尬地在外头晾着。云微自然地接过了话头:&1dquo;还更累人,是吧?所以说啊,”走上前拍了拍少羽,&1dquo;看你如今这么厉害,我连你一招都接不住,说明你之前的辛苦可都没白费呢。”
少羽正想说什么,墙外有马蹄声传来。云微偏过头看了看院门,对少羽说道:&1dquo;看来有人来找你了,快回去吧,不然你又得被范师傅骂了。”
叩门的声音恰在这时响起,不出所料是范增派的人来催促。少羽应了一声,朝云微道了句先告辞了明日再来,便朝门口走去。云微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却见他将要跨出门外的那一刻停了下来,转身正色道:&1dquo;云微姑娘身上还有伤,我本也是乘人之危,并不是功夫到家。”
&1dquo;好了好了,”云微无奈地笑了,&1dquo;知道了,谢谢你。快去吧。”
门缓缓关上,院子内一时间又重回到寂静之中。手中的长弓分量依旧沉沉,云微脸上带着的笑容逐渐消失,目视前方却没有焦距。余光扫过处四面均是高矗的灰墙,门窗的缝隙间偶尔看得见来往的身影。
四方围墙框起一方天空,云微仰头看着,心想,今日的天色似乎蓝了一些。
算下来她在这里待了,也有大半个月了。
范增从这间西南角的小院出来时正午方过,门外稀稀拉拉的一两个守卒见他来了强打起精神朝他行礼。范增颔,上马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向那处小院。
现在正值盛春,府里别处栽种的树木都开出了或粉或白的花。虽说营中的都是些不懂风花雪月的武人,但这花开着也给这肃杀的营阵添了一丝明媚的生机。可偏偏这座院落,里头住的是个姑娘,却全无春到的气息,凄清得全是凋敝。
范增想起方才他见云微时后者的神态。他来得不多,不过是闲暇之时略为察看,其他时候多是少羽来同她切磋。在桑海他曾与她有数次照面,亦有听闻她在小圣贤庄覆灭前如何。此番再见,她额上多了一道疤,声音也变了,且似是比以前更为沉默了。
他不禁回想到起始那时,她还是被装在刘季一行的马车里带进项营的。当时的刘季除了满脸谄媚的笑,其他全是一问三不知。将他一众人马带入将军府的张良弯身一揖,施施然道沛公此番为项梁将军讨伐雍齿一部,还有个不情之请。营中有伤员无法随从,还望托付项梁将军代为照看。
他当时听了便挑眉,待担架从马车上撤下时他看清楚了躺在上面的是谁,心中一凛立刻看向张良。后者的面色云淡风轻,甚至未有回头看那担架上之人,继续道沛公适才同他言,此人身有旧疾,又在一次争战中负伤,沛县中无医者,因而恳请将军略加相助。倒是一旁的刘季看着担架上那人很是着急,不迭地说着将军若能相助此等恩惠刘某必奋力相报看我这次出兵不宰了雍齿那杀千刀的我他妈就不回来了。他盯着神色全无波动的张良,心想他难道不知在出兵前将人托付至项营,将会被解为何意?
在他良久的注视下张良终于转头看向了他,却只是敛容朝他一拜,道说多谢范前辈照拂,此番随沛公出征,必戮力攻伐。范增颔不言,一旁项梁已开始差人将担架抬下,少羽神色间满是惊愕,不敢置信地盯着远去的担架,而后直直地瞪向张良,要不是有他在旁边用眼神制止估计早已经冲了上去。
商谈了好一阵,刘季终于要带着项梁的五千兵马返回沛县。辞谢后一行人离去,走到项营门前时少羽终是忍不住追了过去。张良走在最末,闻声回头。他远远地看着少羽急切地问着,声音隐约传来:&1dquo;张良先生,那是,那是云微姑娘――”
&1dquo;是。”张良回道,垂眸片刻抬眼看向他,&1dquo;她确实还活着。”
少羽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卡住,满脸无法理解。张良朝他笑了笑:&1dquo;我们会再见面的,少羽。”而后便转身跟上了刘季等人的脚步。
少羽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范增心中摇头,听着刘季的大嗓门远远地传来,嚷着什么子房你怎么突然就说要去韩地了呢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而随行的部将们却均是沉默不语。他听着,一面想道,不论他们的主子疑心与否,现下在沛县的一众将领中,张良已是孤立无援。而刘季离了张良,亦不过是个只实得圆滑处事耍小聪明的空架子罢了。
他的目光转回到还未挪动的少羽身上,叹了口气。少羽啊少羽,他心中想着,人为利往,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这是你终须接受并且利用的事实。
飞过的麻雀出短促的鸣叫声,将范增的思绪拖回到现实。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院子,依旧是静默得就像未有人在里面居住一般。那个姑娘,依他在桑海时对她的印象,她不愚笨,那估计多少也察觉到了罢。
手起鞭落,马踢踏着跑出。
雍齿不敌奔魏的消息传来,一日不到的时间内全营上下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沛公将不日班师,数千兵马几无折损,闻道是张良即便身体欠佳,还是随行而往为此役画计,助沛公定下胜局。门外的两个守卒本就闲得闷,难得听见一件大事自然叽叽喳喳地聊了几天。云微将院子里的柴薪拣出一些,塞进了炉灶内,壶中的水冒着氤氲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