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苦笑道:“晚辈行事狂妄,不知检点,连本门也不能容,江湖上的闲言闲语,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莫大先生冷笑道:“你自己甘负浪子之名,旁人自也不来理你。可是恒山派数百年的清誉,竟败坏在你的手里,你也毫不动心吗?江湖上传说纷纭,说你一个大男人,混在恒山派一群姑娘和尼姑中间。别说几十位黄花闺女的名声给你损了,甚至连……连那几位苦守戒律的老师太,也给人作为笑柄,这……这可太不成话了。”
令狐冲退开两步,手按剑柄,说道:“不知是谁造谣,说这些无耻荒唐的言语,请莫师伯告知。”
莫大先生道:“你想去杀了他们吗?江湖上说这些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杀得干净么?哼,人家都羡慕你艳福齐天,那又有甚么不好了?”
令狐冲颓然坐下,心道:“我做事总是不顾前,不顾后,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却没想到累了恒山派众位上下。这……这便如何是好?”
莫大先生温言道:“这五日里,我每日到庵中窥探,你规规矩矩的,实是一位守礼君子,放着几十个如花少女,你居然能不动心,当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古今罕有,我莫大好生佩服。”
令狐冲心中一暖,忙道:“师伯之言,让小侄好生惶恐。”
莫大先生夸奖了令狐冲几句,又言岳不群必定是为奸人所蒙蔽,他正好无事,定将去好生劝劝岳不群。
莫大先生说走就走,身法快捷,转瞬便不见踪影。
令狐冲对着月色,唏嘘不已,自出江湖以来所见前辈高人,个个对他亲切有加,惟有师父对他薄情寡义。
黑暗中三条人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莫大倒是识,没敢胡言乱语。”
“没有胡言乱语?居然当着我等的面诽谤我等清誉!我定要杀了他。”
“师姐,莫要生气,莫大也只不过是占些口头便宜,哪里敢与我等作对。”
“是,大事为重,莫要旁生枝节,误了大事。”
“掌门说的是。明日我便告诉令狐冲,任盈盈被囚在少林。”
“嘿嘿,我倒要看看,岳不群这次还有什么办法。”
莫大先生翻进了王府,直掠到岳不群夫妇屋前,伸指在门上轻轻叩击。
“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大先生到了。”岳不群在莫大身后现出身形,缓缓收剑入鞘。
“今日差点就被恒山老尼姑杀了。”莫大进屋后端起茶杯,也不顾茶水冰冷,咕噜噜喝下,神色中带着后怕和庆幸。
岳不群和宁中则大惊,连声追问。
莫大先生将事情说了,道:“我本以为江湖传说定静已死,但看那三人身形武功,分明是恒山三尼俱在。托贵徒的福,留得我的老命。”当时若不是恒山三尼顾忌被令狐冲觉,哪里会让莫大先生活着离开?
“所以你就将我的徒弟推进坑里?”宁中则怒气隐隐,她知道莫大先生若是敢告诉令狐冲实话,恒山三尼定是不顾一切当场将他击杀,但莫大先生的举动,无疑是将令狐冲重重的推向了少林的一边。
莫大先生嘴上道歉,心中不以为然,令狐冲早已深深的陷了进去,还用的着他去推一把?
莫大先生道:“少林步步紧逼,一计不成,必有招。岳兄,你有何打算?”
这话真是说的云淡风轻,摆明了置身事外。
少林有对衡山派下手吗?当然有,刘正风一事未必没有少林的身影,只是这与少林对华山派所做的相比,微小的看不见。
为了一点龌蹉,衡山派没有和少林死磕的必要。
岳不群不动声色,宁中则面色鄙夷。
江湖风雨一落,这人心就看出真假来。华山衡山两派联盟的协议,话犹在耳,少林咳嗽一声,衡山派的脸就不要了。
莫大先生仿若未觉,他冒险见令狐冲一面,已经得罪了恒山派和少林,华山派的人情再大,顶多也是救了刘正风一家老小,没道理把整个衡山派放到少林的屠刀下。
岳不群把玩着手上的茶盏,过了半晌,悠悠道:“我已有了定计。”
☆、左冷禅
这几日,嵩山上忽然热闹了许多。
江湖谣传,少林派囚禁了魔教圣姑任盈盈,华山派弃徒令狐冲为救爱侣,纠集了魔教数千豪杰,围困少林。
这消息像暴风一般席卷了江湖,大量的江湖人士纷纷赶向嵩山,琢磨着是加入少林讨伐魔教,或者干脆看场正邪大战的好戏。
“丁师叔!丁师叔!”有人焦急的唤着。
“又有什么事!”丁勉恨恨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什么小猫小狗的事情都要找他处理,还让不让人安心吃饭了?
他其实知道,这怪不得派中弟子,原本担任职司的派中高手,或外出,或死,或伤,或叛变,区区年许间,嵩山派忽然少了十几个高手,派中低辈弟子人心惶惶,他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是有人捣乱吗?”丁勉克制了情绪,问着。来看少林热闹的武林人士不少,免不得牵累了同在嵩山的嵩山派。
“不是啊,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来了!”弟子急急的解释。
“岳不群!”丁勉失声惊道。
楼外有个漂亮的小水池,立着一块不大的石头,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剑”字。据说,这是几代前的一个师祖酒后写的。有人提议将字铲了,被外人见了这丑陋的法,徒惹人笑,也有人一意维护,师门先辈的真迹,后辈哪有质疑的道理。终究,这难看的字,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