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老祖宗互换已经有些时日,梳理清楚身边臣子的关系,孟春来本是老祖宗身边的婢女,算是自幼相识,老祖宗对她也颇为重用。
只是徐景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不肯信任孟春来,杨秀不提,董靖和冯廉二人,没感觉到他们有多忠心。
孟春来迟疑半刻,换上严肃的神情说:“微臣私见,冒而言之,请陛下恕罪。徐庶人是否冤屈未能断之,储君之位空悬,天将异象警示,陛下英明决断立太孙,微臣以为徐庶人不可堪当重任。然今日东宫相见,真情不似作伪,不如勒令出家,让徐庶人从此脱离红尘俗世。”
徐景若有所思,这个办法似乎不错,废太女离开皇城后生死就不由她掌控了。
很快徐景的旨意下发,命废太女进入感恩寺出家修行,算是一个好的结果,群臣没有异议。
废太女的病刚好就被禁卫催促出发,孟春来和王素心前来相送,郑兴棠背着包袱要与废太女同行。
“你可知同我离开长安意味着什么?”废太女呆呆地看着她,内心震动。
郑兴棠眼睛清澈透亮,目光坚毅,不假思索地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1]”
废太女热泪盈眶,颤着嘴唇吟诵出下一句,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涕泗横流地哭了一场。
王素心拭去眼角泪水,把包袱送到废太女怀里,“这是我准备的干粮和水,足够支撑到殿下入寺,你们莫要忘记吃。”
废太女抹一把眼泪,紧紧抱着包袱,旁边的郑兴棠保证道:“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别再叫我殿下了,我已不是红尘中人。”废太女酸涩道。
王素心叹一口气,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见废太女欲言又止,王素心领会道:“放心,太孙有我们呢。”
废太女迟缓地点点头,回身面对紫宸殿的方向,郑重地跪下叩谢君上,一连三下,放声大哭,闻者无不感慨落泪。
车马启程,废太女离开长安,一波死士悄然跟随而去。
徐景胆战心惊地等了几天,群臣各司其职,废太女的事情像是书页翻篇,没人再提,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她这才如释重负。
经过这件事,徐景忽然发现自己做决定似乎没那么难,她亦有成为这世间一代明君的潜质,处理政务越来越熟稔,在询问董靖和冯廉之前自己先大致有个判断。
这样几次,结果都和自己想得一样,徐景的自信心陡然高涨,奓着胆子开始自作主张,上朝不再像是上坟那样心情沉重。
御史上奏:“启禀陛下,连年征战,士卒思乡,百姓不堪重负,请陛下裁撤军队,放卒归田。”
一直打仗确实不好,徐景抬手:“准。”
本来没抱希望的御史吃了一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们的陛下何时开始纳谏了!
好不容易联系上就撞到徐景乱决策,徐汇英气得七窍生烟:“蠢材,外有北狄虎视眈眈,内有贼寇流窜作乱,若不以重兵镇守,江山必定倾覆!”
徐景大惊失色,霍地绷直身体,犹豫要不要改口。
那边的徐汇英大致已经猜到她的想法,抢先一步吼道:“别改了,散朝再说!”
徐景紧忙退朝,步履匆匆地去最近的一座高楼,然而任她怎么呼唤,对面再没有任何动静。
工部尚书何大花没有跟其他朝臣一起走,她看到孟春来和皇帝身边的侍从尽在,就是不见皇帝本人,疑惑之下,何大花抬脚走过去问孟春来:“圣上人呢?”
孟春来指了指头顶,示意上面。
何大花抬头,只见她们的圣上正凭栏远眺,一脸落寞,不知怎的,竟有几分孤寂。
“圣上急匆匆地退朝,来这里看什么?”何大花不解。
“你再看看,那个方向是哪儿。”孟春来叹息,“圣上是在思念殿下啊……”
何大花眉心隆起,思念这个词放在徐汇英身上太不协调。
“春来,你有没有觉得,自打祭地回来,圣上就怪怪的?”何大花忍不住向孟春来吐露她憋了许多天的怀疑。
孟春来愣了一下,后倾身体,脸上神情变得严肃,思索半晌道:“怪好的?确实很久没见圣上发脾气骂人了,这是好事啊。”
“不是……”何大花急得甩袖,她往左右各瞥一眼,略微弯腰,压低声音在孟春来的耳边说:“你不觉得圣上像是换了个人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