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真相如何他是不能说的,但也不意味着他需要故意蒙骗,因此,他略微组织了下语言,用了之前假造的一个身世背景,讲述了一个家族之内争权夺利抢夺家业的老套故事,故事里,他是被继祖母和叔父□□的受害者。
薛慎想,他这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假话,以江太后和当今陛下对先太子一脉的忌惮与厌恶,他十次涉险有八次和对方脱不开干系,至于剩下的那两次,范围太广,反正全都是不肯让他这个有问鼎大位希望的皇室血脉上位的利益相关的竞争对手。
“听起来确实有点麻烦,”桐花笑眯眯道,“我猜以公子的脾气,是决不肯向我求助的,若是我贸然出手帮忙,搞不好还会惹你生气。”
“所以,我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凡事依公子自己的心意来。”
“如何,这也算是体贴你尊重你讨你欢心的手段吧?”最后,她笑问。
在对方的笑容里,薛慎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点,他眼前这个姑娘,当真是个精打细算的行商天才,仅仅靠嘴皮子就能把无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他这个被算计的客人,居然还当真生出了那么一丁点微末的被搔到痒处的愉悦。
一时间,薛慎眼神十分微妙。
多年前他和眼前的姑娘那一面之缘,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对方日后会是今日这般性情,对方长大后的模样,和他想象中可谓是截然不同。
但看她潇洒从容又开心,好像随着自己的心意自在长大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要像他这样被规矩约束着苛刻着长大。
虽然他不见得喜欢,但对方自己开心就很好。
因为,这世上唯有自己最重要。
第5章
晚食过后,桐花带着薛慎去见姗姗归来的程老爷子。
一身灰色宽袍大袖老儒生一般的大夫,面色红润须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极了,但等对方一张嘴,就知道这慈眉善目全是虚的。
“我老人家是治病救人,又不是要去划拉阎王爷的生死簿抢人生意,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我一个普普通通行医救人的老大夫,又不是人参成了精抬手就能给人续命,你再催我这药也变不成起死回生的仙丹丸子!所以,你催催催,到底催的是病人的命还是大夫的命?!”
药房里老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桐花听的一笑,“老头子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外面是哪个烦人精在说我小话?”老爷子扯了嗓子喊了一句,“不是说要请我回来救你刚劫上山的小心肝吗?人呢,还不赶紧把人带过来,难道还等着我这腿脚不灵便的老大夫自己找上门去不成?!”
被当面阴阳怪气的桐花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她掀开门帘,带着薛慎进了药房。
做大夫的人眼睛都尖,尤其是自己昨日才刚刚处理过的伤口,程老爷子视线在人身上刚扫两眼,就现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被动过,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又要看大夫,又不遵医嘱,大夫们都是大罗神仙吗,一个个的天天上门治病跟讨债要命似的!”老爷子走到薛慎跟前,语气不善的问,“你这手臂谁给包的?这是打算废了你这右手好让你变成残废美人赖在我们山寨不走?”
桐花瞧了一眼,瞬间了然,替薛慎解释了两句,“之前和人动手了,估计是扯到伤口自己重包扎了一遍,显然,慎公子的水平和您老相差甚远。”
老爷子气哼哼的瞪了她一眼,扯着人去一旁,手脚麻利的重包扎伤口。
薛慎沉默的坐在那里,他也是动手之后才想起手臂上还有伤,想起自己在地牢里杀人半盏茶包扎一炷香的场景,少见的,他竟生出了一点窘迫。
大约每个有良心的病患在医者仁心的大夫面前都会有这样的愧疚,虽然,他此前作为一个其他大夫眼里极其糟糕的病患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
伤口处理好后,程老爷子瞧着桐花不耐烦的赶人,“我现在要给病患问诊了,你这个碍事的还不赶紧走?”
桐花依言离开,没多说半个字。
反正自打她将美人掳上山之后,老爷子就阴阳怪气的不肯给她好脸色,不用想,两人分歧的根源近在眼前。
“小兔崽子,这会儿倒是听话了,”老爷子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嘀嘀咕咕,“之前怎么不见你听劝呢。”
薛慎做他安安静静的病人,看着老爷子望闻问切,一刻钟之后,对方神情凝重的收起了药枕,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大夫治病不治命,你这病能治,毒也可以解,但所花费的力气和钱财都非同一般。”
“我听小寨主提过,”薛慎点了点头,“无论耗费多少,都不成问题。”
“每个找我治病的人都这么说过,”老爷子轻嗤一声道,“但是真正舍得倾家荡产保命的,寥寥无几,年轻人,你还是先等我写完了方子再说吧。”
飘荡着苦涩药香的房间里,老爷子坐在桌案前斟酌着下,很快,纸上写满了各类药材的名称,等墨迹晾干后,他将那张药方递到了薛慎面前,“先看完你治病所需,再说其他。”
大夫们的字通常都写得格外有特点,但再有特点,也改变不了药方上面第一行直白的写着“黄金千两”四个大字。
老爷子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对眼前这年轻人的处变不惊有了一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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