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爱原本还坐的腰背直的听着,但是后来听王彬谈起玄谈,难免就开始走神,偏偏她坐姿端正,面容严肃,一副专心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比谁都认真。她神游天外,从最近天气太热到要是有空调就好了,再到王家在会稽的庄园,她记得那里有处地方,树很多,夏日完全就不热,小桥流水的特别好。
建康夏日太热了……要是能去会稽那里避暑就好了。
“岷岷。”正想的欢乐的点上,脑子里突然灌入一个声音。
“大人。”王翁爱眼睛都不眨的立刻趴在地上行礼。
王彬哪里看不出来她在走神,不过他一声提醒,王翁爱立刻就和没事人一样的趴在地上行礼,还真是叫他有些好笑。
“我听说你最近练字有些长进,是吗?”王彬问道。
王翁爱已经从地上起来站着,她垂着头恭谨答道“不敢说有长进。”
“写来看看。”
那边已经有人准备好纸,王翁爱走过去跪坐下来,持起来。那副挺胸的模样看得一众小侄子坐的更加老实。
她本身就是个开挂了的,学字等上面比同龄真正萝莉正太要快的多,心智上完全不可能满足吃饭饭睡觉觉,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要是在家族强项面前摔个马趴的话,她就去撞墙。此外在练字背诵古文之余,也能在自家家藏的藏书中泡那么一会。
王家是世家,藏书颇为可观,其中还有一些是竹简,搬起来那叫一个吃力。可就是那些藏书,却是王家人看得比钱财更加宝贵的东西。
王翁爱前段时间将贾谊的过秦论背的滚瓜烂熟,王彬一说,她提起就能写。这篇古文以前上学的时候也学过,当然全部退给语文老师了,最近几年才把古文给捡起来。等到将最后一句写完。王翁爱自己拿起小裁刀将纸页裁下来,双手捧着递到王彬面前。
琅琊王氏以书法见长,又有王羲之珠玉在前,王翁爱觉着自个再再怎么苦练也达不到什么高深境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不丢人。
王彬看着手里的字,从两汉起,凡是想要入仕,必须得有一手好字,因此士族中对孩子的字一般教导的就比较早。王翁爱的字,刚劲不足,里头带有一股柔。瞧着也倒是清丽好看。
他将这篇过秦论看完,眼睛停在“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句,然后问道,“岷岷觉得,秦灭亡是这句吗?”
历史课来了,王翁爱在心里神兽狂奔感叹自个运气,她又没穿越到秦朝,对秦朝的事真的不太熟啦。
“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民生计无着,就如骇浪滔天,那么君这艘波面上的船怎能安然无恙呢?”
说白就是,没吃的就反了丫的。
王翁爱感觉基本上这就是个公式可以去套了,没吃的快饿死了,哪个还管什么什么杀头不杀头,抢了粮仓吃饱了肚子,死了也值得。
王彬听了王翁爱这么一句话,其实听起来不注意的觉得说和没说也是一个样。
王翁爱低着头,一副‘我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的模样。世家这会对女儿的教导是和儿子一样的,王彬听了王翁爱的话,王翁爱倒是没有扯什么民众教化和皇帝残暴问题,直接说吃不饱肚子就造反。
其实这倒也是更接近真实了。
南渡过来的那些流民,南渡之中为了生存下来,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将幼儿杀掉剥皮吃肉敲开骨髓甚至结伙攻击士族并不是鲜事。南渡之中也有士族被流民给杀掉的。到了建康这吴地,这些穷凶极恶的流民,给他们土地种,有口豆粥喝,基本上也老实下来。
王彬点了点头,也没说她这话是对还是错。
王翁爱见自己貌似过关,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种和王彬相处的机会也不多,接下来的是王企之,王企之才开蒙,抱着诗经来来去去的背。
王企之对着王彬有些紧张,第一尚可,第二背的结结巴巴,第三……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好玩,基本上坐不住。和他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当着面听得好好的,回头继续爬树掏鸟窝。
背不出来也正常。
可是王彬他不懂儿童心理。背不出来,来,伸手。
王翁爱就瞧着弟弟被拿着戒尺打手板。打手板在她记忆里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瞧着那边王彬手持戒尺,幼儿想哭又不敢咬着下唇,戒尺打在稚嫩手心上的声音听得人都觉得疼。
接下来那些侄儿们全都更加老实了。阿叔都挨打了,他们还会远吗?
王彬抽查了几个孙儿的功课,他年纪大了,公务也多,用在教导儿孙上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充裕,他提点了几个孙儿之后,便觉得有些困乏。
年轻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太多,近年兵乱之类更是经历了两次,王彬的精力有些不济,身体也渐渐病痛多起来。
“回去吧。”他说道。
王翁爱是这些孩子里头辈分最大的,她带着弟弟侄子行礼之后就退出去。王翁爱拉着弟弟去自己房里上药。
到见不到父亲的地方,在姊姊面前,小男孩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坐在茵席上,见着姊姊吩咐仆妇拿来药膏的时候开口带着些许哭音道。
“阿姊知道呢,五郎聪明。”王翁爱叫仆妇拿来一盆凉水,用帕子沾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红肿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