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射之地外,你其实还是有点本事。”慕容明仔仔细细把她打量一次,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又涌出些许笑意,“要不你就陪着我射箭好了。”
“你给我回去。”慕容泫听着弟弟的话,伸手抓起他的后领和抓小鸟似得丢给他身后的那些侍从,“好好护送四郎君回去。”
慕容泫以前在辽东公府里头过的和隐形人没有多少区别,但是这些月来,他锋芒毕露,甚至获得了父亲慕容奎的信赖,透露出几分想要让他带兵的意思。底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看盘子下菜的,哪里还敢在明面上忤逆他的意思。
“舍弟年幼不懂事,还请莫要责怪。”慕容泫让人把慕容明带回去,和秦萱说话。他最近这段时间很忙,想要压过慕容煦,那么就要趁着阿爷还在的时候,赶紧的建功立业崭露头角,不然到了后面未免会有些来不及。慕容煦也不是个蠢货,他在位的时候,还是干出过实打实的基业。
只不过宇文氏在做了皇太后之后,干涉朝政。汉人里头也有英明的女主,例如吕雉,开创了一番局面。鲜卑也有部落之中,女主掌事的,可惜宇文氏只有野心,偏偏没有和野心匹配的才能,作天作地,她儿子也是个能人,母亲这样,也管辖不住。最后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慕容泫知道自己真正要对付的,只有一个大哥。
“无事。”秦萱说的随意,“只要四郎君肯将那三十头羊给我就好。”
“秦郎……手头很紧么?”慕容泫迟疑一二还是问出来。
“三郎君一看就是没在牧民里头生活的。”秦萱笑了一声,觉得慕容泫这话问的很好笑,她抬头看到那边秦蕊骑着马玩儿,眼里柔和起来,“牧民的日子不好过,虽说大棘城比草原好,但辽东毕竟还是苦寒之地,冬日里风雪一来,牛羊冻死是常有的事。牛羊是牧民的眼珠子,没了又没有的替补上,每年几乎都是如此。”
“……”慕容泫前生主管战事,后来被慕容煦架空,对于庶务并不是很精通。他记得那会朝廷中已经仿照汉人的朝廷设立大司农,管理农桑。那会的鲜卑人已经和汉人一样开始学习怎么耕种田地了。
毕竟到了汉人的地界,是不可能和以前那样拿着大好河山来放马。
他后来忙着的,也是怎么从那些豪强世家口里,把那些吞进去的隐户给抠出来。
“那么我送一些锦帛和牛羊过来。”慕容泫道,他看到秦萱又要拒绝,立刻道,“就当是为四郎赔罪。”
“汉人有话,三郎君也应当知道的,‘无功不受禄’,”秦萱摆了摆手,“我拿四郎君的羊,因为我陪着他嬉闹了一回,也算是拿了报酬,可是我和三郎君却没有这样的关系。”
“萍水相逢罢了。”
哪怕心中早就知道,对于眼下的秦萱来说,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但真的亲耳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他顿时觉得一阵眩晕。
二十多年的等待是甚么,这一场轮回又是甚么,难道就是她一句“萍水相逢”?
“秦郎话也不要说的这么死,”慕容泫很快稳住自己近乎要冲出胸腔的愤懑,“来日方长。”
“三郎君应当去看看了。”秦萱见他话语里头似是有些不寻常,心下一阵火气,不管是从初见还是现在,她总是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说完,她走到小黑面前,拉起缰绳就走,只留下慕容泫一人在原地。
秦蕊坐在马背上,回头去看,瞧见面容秀美的少年就那么站在那里,目送她们远去。
“姊姊,他好可怜。”秦蕊道。
“可怜?”秦萱皱了皱眉,“好了,乖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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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下来已经很久了,没过几日,大棘城就开始下雪,南方飘雪如柳絮,北方泼雪如撒盐。辽东的雪没有半点柔情可言,劈头盖脸就砸下来。
不过才几日,外头就漫天都是雪。这种风雪天气,最是让牧民忧心的。风雪天里,牛羊格外容易冻死,可是牛羊可不能赶到屋子里和人一起住。只能让牛羊紧紧的挨在一块取暖,另外让狗在外头看着,免得有人或狼过来偷羊。
前一段日子,有人给盖楼家送了三十头羊来,另外在这三十头羊之外,还有人送来了粟米和两车的布帛。
以前集市上流通的是朝廷行的铜半两,现在朝廷到江南去了,原先那些半两也渐渐的没人用了。平民交换大多是以物换物,用的最多的,就是粟米和布匹。
这等于送来了钱又送来了羊。有这些,就算冬日里完全不出门,也能够熬过去了。
盖楼虎齿和盖楼犬齿两个只晓得秦萱是结交上贵人了,听到来人是从辽东公府上来的时候,高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盖楼犬齿更是私下和她打听,大单于家的那几个郎君真的和传闻里说的那样,俊美无双?
慕容家的人时不时打马从街上走过,但是也不是回回都能看见的。上一任的大单于是个美男子,连汉人都认了的,这一代还没见识过呢。
秦萱不知道盖楼犬齿还能如此八卦,她随便搪塞几句,只不过贺拔氏那边就不好打了,贺拔氏是认定了男人的出路就是在战场上,哪怕战死沙场,死后魂灵也有脸面去祖宗。
“是男人就用鲜血去建立自己的功勋!而不是躲在女人的怀抱里苟且偷生!”这是贺拔氏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