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条腿迈过门槛,眼角余光瞧见惠妃身边的春桃向她走来。春桃走到她面前,微礼了礼,“娘娘遣我来问姐姐,殿下已经出了吗?”
宝馨看了一眼依然灯火辉煌的承乾门外,“殿下已经去读书了。这会子恐怕已经走了有一程的路了。”
春桃点了点头,回身去惠妃那里回话了。
等到天空完全放亮,太监和宫女们才吃上饭,主子们大清早就要起来,所以天还没亮,就要服侍他们用膳。等到差不多都忙完了,宫女和太监们才能得空吃口饭。
宝馨的饭菜有人准备的,不用她亲自开火,有人送过来。她自己独门独院,不和其他宫女一样睡大通铺。她吃了点,留下碟杏仁糕,拿着走到另外一个院子里。宫女们住的地方都是连在一块的,过了一道墙,就是春桃她们住的。
春桃她们正忙着吃饭,见着宝馨来了,站起来,“徐姐姐怎么来了?”
“我瞧见攒盒子里头有碟杏仁糕,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给你们送来了。”说着,宝馨就笑,“只求妹妹们可别嫌少。”
春桃几个在宫里已经有好几年了,但个个都只有十三四岁,正好是爱吃爱玩的年岁,见着她送点心来,眼睛都亮了,“徐姐姐说的甚么话呢,我们有吃的就不错了。”
这宫里的宫人们除非是死,要不然就是只进不出。宫里宫女的人数都已经快上万了,人数一多,除非那些混的好的,不然吃喝的其实并不怎么好。
宝馨是朱承治身边的大宫女,吃穿用度有他罩着,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其他人就难说了。
屋子里头的宫女们过来各自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口里,春桃也一样。她望着宝馨笑,“还是徐姐姐好。”
“那当然,咱们在一个宫里当差,自然要互相照顾些。”宝馨说着靠坐在炕上,众人吃完了一碟糕点,瞧还有一会儿的空闲,说起杂事来。春桃挨着她坐下,小声道,“最近娘娘也不知道为甚么着恼,夜里都睡不好。”
宝馨飞快的乜了她一眼,春桃冲她笑。
守夜的宫女们不止一个两个,偶尔看到个什么,也不奇怪,私底下偷偷说那么几嘴没事。不过和她说,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宝馨原本就是抱着多交好个人,就多条道的心思来的。听着这话,面上浮出些许似有所思,“现在大殿下越来越好了,说不定哪天娘娘也能想开了。”
“可不是?”春桃也跟着笑起来。
宝馨从春桃那个院子里头出来的时候,心情轻松许多。她以前也对春桃这儿诸多交好,这会看来,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
朱承治这里也就罢了,总归她在他身边,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但是惠妃那里就难说,尤其惠妃有时候不是那么靠谱,还是早早知道一些消息才好。
朱承治出去读书,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回来。他不在,宝馨在寝殿那里转了圈回来了,也没人说她偷懒。
走在路上,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急促的脚步,回头一看,只见得一个小太监提着个攒盒,脚下走的生风,像是在追上她。
这小太监她看着也有几分眼熟,是承乾宫里头的人,立刻停了步子,“你找我?”
“是的,徐姐姐走的可真快,小人差点都没追上。”小太监走的气喘如牛,把手里的攒盒递给宝馨,“这是有人要小的交给徐姐姐的,说八月里到了,给徐姐姐尝尝鲜。”
宝馨听到这话,知道是冯怀叫人给她送来的。除了朱承治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在这个时候叫人给她送东西来。
宝馨摸出几个银角子给那个小太监,自己提着攒盒回了房。
她是借故出来的,加上朱承治最依赖她,谁也不会这么没眼色的去惠妃那里告她偷懒。
宝馨进了屋子,把门关好,打开攒盒一看,只见得两只肥美的大螃蟹被五花大绑躺在里头,那螃蟹硕大一只,用细细的草绳子捆绑好了,浑身红彤彤的。
八月是蟹最肥美的时候,宫里每逢这个时候,内官还有宫眷们要吃螃蟹。不过宝馨这种宫女能不能吃到,全看主子们手头宽裕不宽裕了。
宝馨把里头的姜醋给拿出来,瞧见里头还有一张纸条,打开来看,上头是清隽却不失锋利的字迹,上头说蟹虽肥美,不过还是要将姜好生全吃进去。
女子原本就体质阴寒,螃蟹也是冷寒之物,如果只吃螃蟹不用姜,到时候来月事,是要吃亏的。
宝馨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心里想着冯怀还真想的周到,紧接着,拿出里头的剪刀筷子等物,把那两只螃蟹给大卸八块。
那两只蟹也不知道是不是冯怀自己的份例,生的肥大不说,蟹黄满的要把蟹盖都顶起来,掀开蟹盖,把蟹肺蟹心蟹肠等物都给去掉,夹起蟹黄,在醋里头蘸蘸,送到口里。蟹黄是一整只蟹的精华,送到嘴里,那个滋味美的她立刻眯起眼睛。
她吃完两字螃蟹,照着冯怀的吩咐老老实实把里头的姜末给一块吃到肚子里头。妃嫔还能听症取药,宫女就什么都别想了。
人在宫里还是少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
她吃完之后收拾残局,把蟹壳啥的都在树下给埋了。手用胰子清洗了两回。一切整理好,摸出镜子左看右看,看不出多少端倪了这才到前头去。
到了晌午时候,朱承治回来了,出读书的第一天,他有些不适应。之前是宝馨教他,宝馨和师傅教课的方式迥然不同,翰林院来的翰林学士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写着“一丝不苟”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