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她吞了一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她瞟了瞟门那边,盘算一下待会自己跑出去成不成的了。
“不如何。”李桓一只手撑在膝盖下撑着下巴,眸光流沔,十足的轻佻,他脸庞线条甚好,顺着柔和却不带女气的下巴一路到脖颈上,直埋入圆领骻袍领外露出交领内。
他不远处的一只铜树灯上点缀满灯苗,灯光映照在他面上,他浓密长翘的睫毛在光芒中轻颤。
他身上的绯袍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红绮如花,妖艳若玉。
李桓这话说的有几分孩子气,他面相本就俊美面嫩,说着这话的时候,竟然眉目间还有一股得意在里头,偏偏让人生气不来。
“慕容景……真的比我好么?”李桓很是认真的问道,“若论外貌,我丝毫不输于他。若论前程,放眼整个洛阳,你觉得……”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攀在凭几光滑的表面上,“还有人比我更好么?”
贺霖瞪着他,眼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李桓会这样的自恋,甚至都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
“要是论闺房之事,我也定是不输……”
“够了!”听到十五岁的少年大大咧咧的把这种话题提出来,还要表明自己不比别的男人差,饶贺霖活了两辈子,脸皮也没那么厚。
“你面赤了。”李桓歪了歪头,他望见贺霖面上浮起的红晕轻声问道。他故意放缓了语调,好让声音轻轻的软软的,一点一点的去扰乱她的心神。
“其实……你也中意我的不是么?”李桓诱哄似似的,探出些许身子来,他嘴角带笑眼神晶亮,“我们从小便生活在一处,情分哪里是别人能够随便比的上的?”
“娜古……”他声音更是放缓了些许,“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不纳妾,不和别的女子生孩子。你答应我好不好?”
贺霖差点失手打翻了靠着的凭几,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孩子一样撒娇!
“阿惠儿!”她不得不提高声音,让他消停一点,“我和你乃是从姊弟!”
李桓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血缘相近,子嗣恐怕不繁……”贺霖深吸一口气,用古人听得懂的办法解释给李桓听。她和李桓是表姐弟,血缘太近了。
三代血亲以内最好不要结亲,她不敢拿着孩子来赌。
“简直荒谬!”李桓听了她的话暴躁起来,他呼的一下从榻上跳下来,来回的走,“谁告诉你这个的?我要杀了他!剁碎了丢到渭水里去!”
“阿惠儿你给我停下来。”贺霖见着他说的话越来越杂乱,压低了声音叱喝。
“那么多的表亲成婚呢!”李桓回过头情绪几乎失控。
“你我又不是同姓,在乎这个作甚!崔家主母娘子的阿兄还和自己堂妹私通产子,也不见得那两个奸生子有任何异常。”
他疾步走到贺霖面前,双眼满含希翼,“所以,我们还是能够……”
“行了,阿惠儿。”贺霖垂下眼,她轻声道,“我不愿意。”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贺霖并不在乎此时李桓会回她什么了,她从榻上站起来绕过李桓就往外面走。不可否认,李桓不论是从外貌还是前途来说,在眼下都十分不错。
奈何她和他真心不配,别说两家家长都没有那个意向,就是李桓家里那个样子,她都不行。对她生身母亲有敌意的姑母,晋王后院里那一堆出身高贵的妾侍。
哪家能乱成那样的?
她不自虐。这个重要的长媳她做不了。
李桓站在原地,听得屏风后传来吱呀关门的声音。他在烛光中伫立良久,过了一会儿外面有家人敲了敲门,轻声道,“郎君,郎主找你呢。”
李桓低下头,看见地衣上落下的那一只华胜。他弯下腰将华胜捡起来,手指抓过袖口轻轻擦拭干净,放在鼻下轻嗅,好似还能闻到她上的桂花香。
她说她不愿,可是他愿意。所以,这件事情不算。
回到席中,崔氏忘了一眼女儿,眉头蹙起来,“你头上那只华胜哪里去了。”
贺霖才坐下,听到崔氏这么一说,悚然一惊,就伸手去摸上。
果然原先戴华胜的位置早就空空如也,她一想可能在和李桓一起的时候落下了。
“方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或许掉到哪里去了。”贺霖轻声的和崔氏说道。北朝并不重男女大防,也将儿女私情视为平常,但是这样的事情到底还是过于私密,不能说的。
“……”崔氏看了她一会,明明崔氏眸光沉静,却将贺霖看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崔氏转头看向另外一边。
见到崔氏转过头去,贺霖松了一口气。
反正那事情,就让她烂在肚子里好了。
年少时候谁没有过几场荒唐事呢?就是她以前也曾有过,等到时间长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再回过头来看也不过那回事了。
贺霖觉得,对付李桓其实也挺简单,就不必太过费心了。
李桓在前堂看在贺内干和慕容绍相谈甚欢,抬起手来遮住唇边的一抹冷笑。
**
这是贺霖被册封县君后头一回入宫。
年尾,各家各户忙的脚不沾地,各家的奴婢们更是恨不得爷娘生出八只手来好够派的上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