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俩人之前是勾缠在一起的,现在他猛然滚下床,连带着云非也跟着往下扑。
她眼看着,就要一个嘴啃泥摔趴在厉子羡的身旁。床的高度是没多少,摔一下也无碍,只是,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瓷片。
有一块大的,断面朝上露着锋利的尖角,像不规则的羽箭头。这要是趴下去,插着胸口得送半条命,划着脸蛋一准儿要破相。
云非还没着地,瞬间就被厉子羡长臂一卷,稳稳地接进了怀里。别提有多及时!
她半趴在他身上,感觉到他压在地上的手臂明显地颤了颤。
她低着头察看,现他胳膊下面也有一片碎瓷。方才她的体重一压,瓷片已经划破了薄衫,扎进了肉里。
可他没松手,仍旧牢牢地箍着她。
云非此时才现,他不像看起来那般文质谦谦,他的臂膀和胸怀有力安全,依稀觉得身上还有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这一摔,厉子羡酒醒了。他仰躺在地上,近距离地看着她颈上醒目的红痕,意识到自己之前失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眸光沉得不见底,一言不,好像此时疼的不是他的手臂,流的不是他的血。
云非叫了声“皇上”,慌忙从他身上下来,又俯身去搀他。
太后寄予厚望的大婚头三天,不仅圆房没成,她还和皇帝吵了一架,动了手,让皇上受了伤。这可不只是妖后,她会被人骂成是祸害。
厉子羡从地上爬起来,往床边扫了一眼,特意扯过了太后最关心的那块绢帕,往自己臂上轻轻一按。
太后想看落红,这血是现成的,不浪费。
云非张口结舌,从他手中将绢帕接了,扶他上床休息。转身,她冲着门口轻唤,禧禄飞快地进来了。她命人将屋内的碎片收拾干净,又叫禧禄悄悄地取了药箱来。
厉子羡本就醉酒晚归,再闹了这一场,意识虽冷静了些,身子只觉得困倦。他靠在床头,阖着眼,由着云非为他包扎伤口。
直到禧禄退下时,他方突然开口,幽幽地吩咐了一句:“今晚的事,不许传出去。”
禧禄小心地应“是”,退着出了门。云非忍不住抬眼去看床头闭着眼的人,这人疲累成了这样儿,却依旧思虑得周全。
包扎好,厉子羡撑不住倒头便睡了。云非也上床躺下,却睡不着。
他平日里看着是个何其冷静的人,内心却不知道藏着多少事。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心深锁,不知梦见了什么,又在为什么担忧。他翻来覆去,折腾得厉害,最让云非不省心的,是他的胳膊。若是伤口弄出了血,感染了,再想瞒也瞒不住。
一晚上,他的脸色都红得异常,直到后半夜睡沉了,才渐渐红润消散,气息悠长。
厉子羡是个习惯了早起的人,打从还是皇子时起,便日日天不亮就起身诵书习武,登基后更是励精图治。即便昨晚睡得迟,又不曾睡好,他还是早早地醒了。
醒时,头还有些昏沉,他想抬手按一按额角,却觉手被人攥着。
云非是怕他乱动,碰坏了伤口,人虽然依旧守着楚河汉界不肯逾越,手却探过来,一直紧紧地抓着他。她自己都不知是几时睡着的,睡着了,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厉子羡垂着浓黑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在她纤长柔美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动了动喉结,没舍得抽开,只觉得手背的温度凭空地高了些,她的掌心柔软滑腻得叫人迷恋。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唤了禧禄去偏殿洗漱更衣。临出门时,他察觉到禧禄盯着他的唇角,目光带着诧异。“皇上……”
皇上狠狠地将目光怼回去,一本正经地说道:“朕说是蚊子叮的,你信吗!”
此时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早晚呵一口,都是看见白色的雾气,这天能有蚊子?禧禄连忙欠着身,用无比心悦诚服的语气回答:“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云非起身时,皇帝早不见了踪影。窗外已有浅浅的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殿来,今日倒是好天气。
她看着空空的半边床,悠悠地舒了口气,捆绑式的婚头三天,总算是过去了。但她又想起太后说的话,厉子羡今晚要去别的妃嫔处过夜,胸口莫名有些堵得慌。
她梳妆完毕,扶着流火的手出来,看见满脸堆笑的余嬷嬷候在那里。
太后早起时,瞧着今日晴好,欲召集后宫的妃嫔们午后同去春寿宫,陪她一道赏花品茶。除了妃嫔,她还特意命人去请了皇帝。
云非心中明白,这哪里是赏花,分明是叫皇帝去赏美人,左右还是为了决定今晚皇帝去哪个宫里。
她面上仍保持微笑:“余嬷嬷来了,怎不叫人通传一声?倒叫嬷嬷在此候了许久。”
“宫人们说了,是皇上特意交待的,皇后昨夜没睡好,不许人打扰。”那笑容叫一个意味深长。
云非这才想起那块绢帕来,余嬷嬷想是见了那个,自以为是地浮想联翩了。这就难怪了,云非今天一见她,就觉得她的表情格外夸张。
周国地处燕之南,魏之西,这个季节,北燕还冷得很,周国已是春暖花开,群芳争艳。
当然,群芳争艳的除了花,还有人。
春寿宫的花开得极好,玉兰、海棠和山茶均是专人培植的名品。最惹眼的,是一树树木棉,花开橙红,看着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