桫椤思索一阵,对花齐生说道:&1dquo;吴大哥后来就没有爹娘了,我从小就没有爹娘。虽然我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生辰,但我想,他应该很想念他的家人吧。花相公,反正今天大家放假,叫上所有的师兄一起喝上一杯吧!”
说完这句话,桫椤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话说起来,桫椤在皇城司也算学了不少的东西。杀人盗物、舞枪弄棒、使毒弄药,那些江湖浪士的本事,全都不在话下。不过,洗手做羹汤这件事,还真是难为到她了。
大理寺的厨子在这干了十几年的活,也没遇到过这种阵仗。
&1dquo;姑娘,锅沿是热的不能碰啊!”
&1dquo;姑娘,水开了才能下面&he11ip;&he11ip;不能这么高往里&he11ip;&he11ip;哎哟烫着了烫着了,你可没事吧?”
&1dquo;这么大的菜帮往锅里扔,姑娘你是要喂猪吗?”
&1dquo;够了够了,盐巴放多了。”
厨子尽劲了口舌不说,要不是跑得快,只怕还会受伤。他见桫椤细长的胳膊上起了红肿的一片燎泡,啧啧叹道:&1dquo;姑娘,没干过这个活吧,我看着都疼。”
桫椤吐舌对他笑笑,看着自己做的一坨面起了愁,&1dquo;师父,你看,是不是丑了些?”
外面的士兵们已经把吴颍庵的杏花醉全都搬出来了,嘴馋的人已经先喝了起来。
花齐生急得团团转,到处都寻不到吴颍庵的影子。
吴颍庵是个最勤快的,平时就比众人起得早些,大家都以为他去批阅案子了,谁知左右都寻不到人。
原来,天微微亮的时候,吴颍庵就换上他经常穿的那件粗布青衫,做一个寻常书生打扮,到街上去了。
他来到浚仪桥下,先是直奔了李家香铺,买了些香火,趁着清晨人烟还少,在宽阔的路口祭奠了爹娘。
紧挨着李家香铺的是玉楼山洞梅花包子铺,当年还是个稚童的老板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了忙里忙外的主力。吴颍庵叫他包了四个包子,嘴里还叼着一个,好不惬意地登上了浚仪桥。
他坐到高高地桥墩上,两只脚伸到桥外,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看着下游层台累榭、画柱雕梁的吴家大院。
忽然有人碰了碰他肩膀,他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温柔貌美的梁王府徐夫人——徐碧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旁边的丫鬟珊儿手里还捧着一纸兜包子。
&1dquo;斯年,果然是你,猜到了你会在这里,恭贺生辰。”
去年,同样的地方,同样的&1dquo;偶遇”。
吴颍庵收回双腿,跃下桥墩,挂着万年不变的和煦笑容,抱着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1dquo;多谢徐夫人。啊,我这包子快凉了,得快些赶回去,失礼了。”
&1dquo;诶,”徐碧君拦住他,&1dquo;这便走了吗?”
吴颍庵止住脚步。
徐碧君叹了一口气,柔声道:&1dquo;斯年,你一点都没有变,和过去一个样子,每一年的端阳节都会偷偷跑出来会朋友。”
吴颍庵收住笑,看了一眼吴府大宅,对徐碧君道:&1dquo;徐夫人,儿时的那个吴斯年已经死了。就在吴海茂将我父母流放北境,我双亲饱受疾苦郁郁而终时候,吴斯年就已经不在了。十几年的风霜摧残,吴颍庵早已没了当年那般稚气任性。儿子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对家人的忧思吴某永不敢忘&he11ip;&he11ip;”
&1dquo;对不起,斯年,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徐碧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1dquo;我送你的那只白泽,还带在身上吗?”
吴颍庵回忆起草编的小兽被胖猫老吴叼走的场景,露出了一丝尴尬,忙对徐碧君道:&1dquo;碧君,你那包子也该凉了,还是快些回去见你的家人吧。我的家人,也还在等着我呢。”
吴颍庵一路匆匆往回赶,走到大理寺门前的时候,就闻到一阵酒气。暗道一声不好,推开门来,果然见到自己酿的杏花醉全都被兄弟们搬出来了,拍了拍大腿叹道:&1dquo;我的酒啊!”
地上横七竖八地醉倒一片,有人见他回来,嘿嘿一笑,&1dquo;哎哟,寿星回来了,吴大人再不来,咱们连酒罐子都舔干净了,真是好酒啊!”
花齐生酒量不好,已然在椅上醉得不醒人世。
吴颍庵跨国这群醉汉,终于在角落里找到缩成一团的桫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碗&he11ip;&he11ip;面?
&1dquo;这是给我留的吗?”吴颍庵笑着问道。
&1dquo;不&he11ip;&he11ip;不是。”桫椤慌忙伸手遮住面碗,&1dquo;你去哪了,怎么这会子才回来?”
吴颍庵忽然皱起了眉头,捉住她手臂,惊问道:&1dquo;手怎么了?”
只见到她雪白的手臂上一排触目惊心的燎泡,又看了看这碗姑且能称之为面的东西,心下了然。
桫椤忙抽回手臂,&1dquo;要死了,又动手动脚的,”随即露出难过的神色,&1dquo;花相公果然是个靠不住的,我叫他去寻你,才吃了两盅酒就睡死过去了,等得太久了,这面,本来没有那么丑的。”
吴颍庵从怀中取出包子,塞给桫椤,&1dquo;给,我一大早出去排队买的,要趁热吃。”然后抢过了面碗笑道;&1dquo;就说是我的寿面。”
不知是寿面口味重了些,还是被屋子里的酒气熏得,吴颍庵只觉喉头有些哽咽,眼圈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