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绥见天大亮,急着告退。
桫椤给妙常写了药方,妙常和观中的姑子去准备药材,不在话下。
吴颍庵牵了桫椤的袖子,对她道:&1dquo;我却有话同你说。”
&1dquo;我现在暂居在醴泉观,敌人在暗处,我也在暗处,他们怕我查出什么,一直嫁祸逼我出来,越是如此,我便越要再潜在暗处一段时日,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花老弟。”
桫椤知他说得轻了,徐府遣连城的这般作为,毁吴颍庵声誉,颠倒黑白,不仅是要逼他到明处,更是要置他于死地,越担忧起来。
吴颍庵见她闷闷不乐,以为是为了连城的事。徐问凝什么都做得出来,既然给连城服了相思方,还被桫椤、酆绥各自瞧见,其震撼不言自明。
他们走到院中的杏树下,想当日,二人曾在醴泉观外的杏子林偶遇,如今,树上又已结满了杏花,吴颍庵叹了一口气道:&1dquo;你师兄&he11ip;&he11ip;徐府的事,既已如此,还望宽怀。接我惹你生气那晚的话,我本要对你说的话。不管来日如何,只要我吴颍庵还活一日,这世上便有你的归处。我在世上没有父母兄长,无长辈作证,只此心赤诚,今日便以杏树为证,只要你不弃我出身凄苦、前路艰辛,不吝追随,我此生敬你爱你,绝不相负。”
如今险些经历生死别离,桫椤对那日为了徐碧君赌气好生后悔,听吴颍庵的话真挚体贴,欣喜又感动。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如此真诚地许诺她前事未来。从前对连城亲人般的相依为命,却也是麻木懵懂,情智未开。吴颍庵人品浩然,丰神俊朗,本就生得令人十分欢喜,难得他襟怀豁达,清俊通脱,不拘世俗,能带桫椤这样敏感多郁的少女走出阴霾。
她对吴颍庵道:&1dquo;吴大哥,我知你为人虽不羁洒脱,却非常正直,大理寺与你同伍的大人们,多少都有些异于临安官宦的侠气。我既当过刺客,就更不是什么拘泥礼法的世俗小姐,我那日生气,不是气你唐突我,我是怕,怕我在人心中位置太也轻了。”
吴颍庵听她如此说,见她眉头浅蹙,心生怜爱,拥她入怀,只觉瘦消柔弱,又抱得更加紧,&1dquo;不轻不轻,比吴某的命还重些。”
虽然世上孤苦如萍,各自都历经过冷暖,他们二人当下无比欢喜,只想把那些临安城种种阴谋算计全抛在脑后。可京师如今奢靡盛极,北方强敌压境,官员们怯懦畏战,正可谓世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脆。怕只怕以后会酒阑歌罢,一度归时,一度魂消。
但吴颍庵这人,是个天塌了当被子盖的,素来不把苦难灾o祸、贫富得失放在心上。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他的朋友、下属,还是爱o侣,都会心生安稳,也算是他这人最大的长处了。
桫椤阖眼靠在他肩头轻道:&1dquo;我以后,再不怕了。”忽想起什么,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问道:&1dquo;陶陶衔回了你那官服上的一块碎布,被血渍了,你到底伤到哪了?”
吴颍庵声线温柔地说道:&1dquo;你很担心我吗,是不是吓到你了?”
桫椤点点头。
&1dquo;害得你担心了,是我不该。且放心,我虽受了些伤,却无大碍,想那血不是我的也未可知。不知怎么的,那天夜里我被毒晕,那群人却避开我要害,若他们执意取我性命也非难事。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临安城外的野地之中,身上的官服被扒了去。到底细微处如何,我却全无记忆。说也奇怪,他们若真想除掉我,直接出手要快上许多,何必大费周章地把诱拐童女的罪名加在我身上,把大理寺卷进来,岂不是要彻查此事。”
&1dquo;我见到你便安心了,管他们给你安什么罪名,我全不信。对了,花相公也急得什么似的,大理寺的兄弟们都在寻你。”
第二十九章福莱坊4
吴颖庵心中明白,此番若抓o住徐鸿贩卖幼o女、私营戏坊的实柄,便有机会彻底扳倒他。
徐鸿和吴海茂狼狈为奸,一旦动了徐鸿,必然伤了吴海茂的根基,便有机会彻底清算十二年前父亲的冤案。
吴颍庵叹了口气,叮嘱桫椤:&1dquo;不管临安城中的百姓如何非议大理寺少卿,不管大理寺的兄弟们如何误会我,都不能说出我的匿身之处,就连花齐生也要一并隐瞒。待到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出来收拾残局。”
桫椤点了点头,刚刚重逢,万分不舍,但她知道事情干系重大,不可以暴露吴颍庵的藏身之处,醴泉观外开始有了人声,过不了许久香客们就该汇聚而来了。后退一步,对吴颍庵道:&1dquo;不早了,我得快些走。”
吴颍庵急着抓着她道:&1dquo;急什么?”
桫椤笑道:&1dquo;来日方长,你好好保重,我再偷偷来看你。现再不回去,花相公要起疑了。”
吴颍庵目送她离开,嘴角不自觉地提起。
微风轻轻吹来,他又浅浅皱起了眉头,如今他有任务在身,给不了别人太重的承诺,他一向懒散放o荡惯了,父亲被放逐,家人蒙难,日子虽贫苦,却从无拘束,一旦将心系在别人身上,便不能将生死未来置之度外。他细细思量被诬陷以来的世情舆论,又在心中将熟记了千万遍的陈年卷宗,确保自己算无遗漏,一定要早日将父亲的罪名洗脱,待到那时,便可带着心爱之人,离开临安这个污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