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一生之中,哭得最悲最凄最惨的一次,哭得她撕心裂肺c肝肠寸断,呕出两口鲜红的血,几乎死去。
她在泪眼朦胧之中,看见林崇谨奋力从水中挣出面容来,浑浊的污水从他的头顶滚落,顺着梢流淌而下。他抹一把被水浸湿的脸,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花费百倍的力气,然而他还是从那汹涌的洪水之中走了出来。
就像一位神通广大的神明,在柳青门声嘶力竭的恨命之中,向她走了过去。
怀中的孩子扯了扯柳氏的衣裳,她婆娑着双目抬起头,向他扑去。
柳青门使劲地扯着那根捆着他的铁索,林琰看不下去她那慌乱无章的手法,用手抹了抹她哭花的脸面,不知何时变得粗糙的手掌刮得她的脸生疼。
林琰帮着青门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在坚实的地上踩了两脚,低头间看见了那个刚刚失怙的孩子,愣了一愣,将柳青门连着孩子一同抱入怀中。
滚烫的泪水流进青门的间,却听不见他的哭泣之声。
这泪是无声的,也是林琰自请救灾以来,面对生生死死,第一次落下泪来。
两人抱着,不知哭了多久,似乎也不过短短的一会儿工夫,林琰抱着青门,喃喃的哭:&1dquo;那孩子的娘,我没能救出来,她自己个儿从我背上不,是怪我,没有抓紧她!”
柳青门抚着他湿漉漉的,安抚他:&1dquo;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然而除了这句话,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生死面前,一切的言语都实在是苍白了。
林琰哭得把压抑在心里久了的感情泄出来了,觉得胸口总算是舒坦些了,便抬起头。
就看见很近的天空上头炸开紫色的c金色的闪儿,把不远处的城楼震得颤,大雨还在一刻不停的下着,肉眼可见得水位越来越高。
&1dquo;不得了!这城大概是真保不住了!”
林琰脸色白,他话音未落,就看见城镇里的房屋挨排排的轰然倒塌,夹杂着无数的尘埃,在大雨之中漫起滚滚冲天的黄雾!
&1dquo;快跑!”林琰一把将孩子背到身上,一手扯着青门就往城外跑。
城里水已慢到了膝盖,柳青门方才经历了一番大悲大喜,已经彻底没了劲力,她跑了两步,弯下腰喘了几口气,摇头道:&1dquo;不成了,我跑不动了!你你带着孩子走吧!不要管我了!”
林琰急道:&1dquo;胡说什么!你若不走,我也不走了!这是天要亡人!要死,便死一块吧!”
柳青门听闻,竭力向前跑了十多里,双腿上的劲全耗光了,她整个人颤了一颤,向前扑倒过去!
连带着林琰和他背上的孩子也向前扑去!
却一把被人拉住。
黄鼎懿皱眉看着眼前这三个狼狈不堪的人,将拖来的一口富贵人家前院养鱼的莲花大缸拍了一拍,沉声说道:&1dquo;那些该死的把拴在义门上的军舰开走了!满城的百姓被冲走了不知多少,可惜你林大人这些天来费尽心力的把他们捞出来了!”
&1dquo;这些该死的!”林琰闻言,气得几乎背过气去,&1dquo;狗官!平时满口的忠孝仁义,到了关键的时候,都是他妈的缩头乌龟!”
柳青门毫无主意,如没头的苍蝇,看看黄鼎懿,再看看林琰,问道:&1dquo;那可怎么办?眼下别说旁人了,我们自己个儿就能被这洪水给淹死!”
黄鼎懿扯住被水冲得直晃荡的柳青门,扯了扯嘴角,笑了:&1dquo;你们看见我拖来的这口大缸?往这里面坐了,顺水漂出去不就得了?”
林琰望一眼那大缸,点了点头,叹道:&1dquo;只能如此了,天意叫活便活,叫死便死罢!只是这缸子虽大,如何坐得进这么多人?”
&1dquo;你们坐进去!把孩子带着,不用管我!”黄鼎懿摆了摆手,催促他们赶紧进去,&1dquo;我一个人容易,有了你们反倒是累赘!若是你们能得命,我们有缘还是能见的!”
林琰舔一舔干得快裂的唇,向黄鼎懿拱一拱手:&1dquo;义士,多谢了!”他弯腰将柳青门抱进大纲之中,又将孩子抱了进去,向黄鼎懿问道:&1dquo;敢问义士,尊姓大名?”
&1dquo;我姓黄,她知道。”黄鼎懿亦拱了拱手,&1dquo;林大人是难得的好官,但愿菩萨保佑你!就此别过!”
说完,踏水如平地,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林琰长叹一声,此刻水已齐胸,他顾不得许多,便也翻身进了大缸之中。
柳青门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得,一直不停地打着哆嗦,林琰使劲搂了搂她,松开手,声音很是难过:&1dquo;你忍一忍,坚持一下。我把大缸往城外滑,你把缸里进的水往外舀。老天爷在上,若能睁眼看一看,兴许兴许我们还能得命!”
说罢,扒着缸沿,咬牙拼命地向后划着水。
此刻柳青门已是头晕眼花,快要晕厥过去了,只是看着林琰用单薄的身躯不断地支撑着,便下狠心抽出佩刀,趁着林琰不注意,对着自己的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孩子见了,倒吸一口冷气,刚要叫,被柳氏一把捂住了嘴巴。
柳青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微弱地摇了摇头。
疼痛和鲜血使得她昏沉沉的脑袋有了一丝的清醒,柳青门用双手捧了缸里的水,一点一点的往外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