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家的人都起的很早,连八岁的苏烁和苏青都被从床上扯了起来。
今天是对苏家来说很重要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韩家来送年礼的时候,各怀着小心思的几房人自然是要早早的起来候着了。
快晌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马车咕噜声,便都知是韩家的人来了。
院子里的人都迎了出去,苏文山和苏文海熟络的跟韩家的管家打招呼。这位管家是常来的,因此对苏家的人并不陌生,也向这两人抱了抱拳,说笑了两句,就招呼赶车的伙计往下卸东西,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了单子来,说道:“我们老爷出差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恐误了来送年礼,因此特意嘱咐了大少爷准备的。”
然后又念那单子上写的,各房都有什么写的一清二楚,不像往年似的,全都堆成一起,由吕氏统一分配。
吕氏和小吕氏见状便有些不满,“这大少爷分的可真够仔细的,往年可不是这般,管事的你也别忙了,干脆跟往年一样,都交给我姑母得了。”小吕氏看着分给大房的那些好东西眼馋的道。
“这可不成。”管事的是个实诚的,“我临来之前,我们大少爷特意交代了要按着单子写的来分,如果你们有什么异议的话自个调换就是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文山立刻就红了脸,人家送了这些东西来,自己家人不说感激,还挑三拣四的,实在是有些丢人,便拦住了小吕氏,“弟妹这是什么话,韩家大少爷这么做定是有用意的,回头你若是看上了什么再挑拣就是了。”说罢转头看柳氏,“孩她娘,去把昨儿个我从镇上打的酒拿出来,再去炒几个小菜,我和二弟陪韩管事喝两杯。”
柳氏虽然不喜苏文山喝酒,但也知道苏文山是家中老大,是应该作陪的,再者因为是过年,也不再多加阻拦,笑着应了,带着三个女儿下厨去了。
这韩管事在韩家多年,虽然不是一把手,但也跟着韩老爷子许多年了,韩家的一些杂事也管的不少,这个人有个爱好,那就是喝酒,每年他来,苏家都少不得搭上几坛子酒,不过这几坛子酒跟韩家送来的礼是没法比的,因此吕氏虽然心里不愿,却也从没说过什么掉价的话。
再说这韩管事几杯酒下肚,这话匣子就打开了,拍着胸脯说韩家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苏文海得了自家婆娘的话,便小心的探问道:“府上大少爷也十五六了吧?今年虽然没见过,但上年他可是来了的,那风姿样貌可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没法比的。”
闻言韩管事哈哈笑了起来,微红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我们大少爷可是人中龙凤,小小年纪便已经是秀才了,人长的好,学业好,家世也好,不是我自夸,咱们青石镇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的。”
“那是,那是。”苏文海满脸堆笑,继而又略带疑问的说道:“大少爷这么好,那为什么到现在还都没有成亲呢?若是韩家放出话来,怕是整个青石镇有闺女的人家都赶着去了。”
韩管事笑着摇了摇头,抬头饮尽杯中酒,“这个老弟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咱们家太太可是官家出身,是京城侯府家的姑娘,规矩礼仪自然是一点不差的,所以咱们青石镇上的姑娘少有她能瞧得上的。”
苏文海闻言急道,“那大少爷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这事韩管事自然是不晓得了,他只是一个管事,哪里能管得着夫人和大少爷的事,他摇摇头,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听说咱们府上嫁到京城去的那位大姑奶奶可是传了话来,说是有合适的要介绍给大少爷的。依着夫人对大姑奶奶的宠信,这事多半是大姑奶奶说了算了。”
听到这里,苏文海便有些蔫了,心里忿忿的,早知道会是这般,人家韩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会看上他那个没出息的大闺女苏梅,偏自家婆娘还非让他来探问,这不,还是没戏。
想着脸上就有些不高兴,苏文山诧异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怕韩管事也看出来心里有什么想法,便忙起了另外一个话头劝着他多喝些酒罢了。
这边三个男人喝着酒,那边女人们都忙着收拾各房得的东西去了。
柳氏这边得了三匹绸缎料子,还有两匹细棉布,都是鲜嫩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给几个闺女的;另外还有几坛子好酒,跟自家老爹打的酒不同,一看就是上好的;再就是墨纸砚,是给苏烁的;剩下的还有两个点心匣子,里面放着些精致的糕点。
柳氏拨弄着那几匹绸缎料子,一匹粉紫,一匹雪青,另一丁香色,念叨着,“正好三匹料子,娘就大方一回,索性给你们姐三都各做一身,这丁香的给大丫头,雪青的是二丫头的,粉紫的给三丫头,这下子你们爹可不能再说娘偏心了。”
“娘,我要那细棉布做一身小衣,瞧着料子柔柔软软的,穿着身上肯定舒服。”苏瑾一手拿了玫瑰酥,一伸手指着那两匹细棉布要求道。
“成,在你们几个身上花用再多娘也不心疼。”柳氏笑呵呵的说着,突然手下一停,继而反手从衣料里翻出了一个细长的檀香木盒子,“咦,这是什么?”说着便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是一支莹白的海棠花玉钗,花瓣是用白玉雕刻而成,下面还缀了金线流苏,晃动起来,煞是好看。
“这……”柳氏心里一惊,想了想又欣喜起来,“大丫头名字里有个棠字,这正是海棠花,给棠儿戴吧。”
苏霜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苏瑾虽然喜欢,可是心里也明白,这多半是宸哥哥送给大姐的,便嘻嘻靠在苏棠身上,拿了那海棠花玉钗往她头上插,“我家大姐就是漂亮,穿上那丁香色的绸缎衣裳,再插上这玉钗,可不就是神仙一般的人了嘛。”
苏棠被妹妹闹的红了脸,自头上取下玉钗看着她娘道:“娘,这么贵重的东西咱们还是还回去吧。”
“还回去?”柳氏冷哧一声,“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呢?”说罢见大女儿脸色不怎么好看,便又加了一句,“你知道这是谁送的?还给谁去?这玉钗在咱们看来贵重,可是人家韩府未必拿着当回事呢,听娘的,你留着就是。”
其实谁猜不出来这是韩宸给的呢,刚刚那管事可说了,今年的年礼都是大少爷给准备的,自然有什么只有他最清楚了。
娘几个正在讨论,就听门外响起了苏梅的声音,“大娘,祖母叫你到她屋里去一趟呢。”说着已然推门而入,正巧看见苏瑾夺了苏棠手里的玉钗往身后藏,虽然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但想也知道一定是好东西的,不然藏起来做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苏梅又笑着说了一遍,“大娘,祖母叫你过去呢。”
柳氏皱着眉头下炕穿鞋,一边穿一边不悦道:“在门外喊一声就是了,我又不耳背,还非得进来不可。”
面对埋怨,苏梅却丝毫不在意,她来这屋里还有她娘的嘱咐,要看清楚韩家具体都送了什么来,虽然之前韩管事念了单子,但难保有什么掖着藏着的好东西不是。
柳氏也知道吕氏她们是算计自己房里的东西呢,不过也不敢不去,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去的话,吕氏一定会亲自过来的,到时候有些东西可就不好藏了。
烁哥儿年纪小,上午跟着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玩闹了一上午,这会子早就累了,躺在炕上睡着了。柳氏细心的给小儿子掖了掖被角,吩咐大女儿和二女儿看好门后,柳氏就带着苏瑾去了吕氏那屋。
刚一进去,吕氏劈头就责骂:“虽说是大少爷特指了给你们房的东西,但好歹也该知道什么是孝顺,该拿过来让我先看了再收起来的,没见你这么奸馋上不得台面的,当初我就说不让老大娶你,他偏不听,看看,这就是她娶回来的好媳妇,就会往自己屋里藏东西。”
柳氏揉了揉耳朵,扯着苏瑾进来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被这么骂她不是不恼,而是不想这么和吕氏顶起来,家里还有客人呢,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娘,您小点声,不为了您两个儿子的脸面,也为了烁哥儿,他刚睡着,这会子还没睡踏实呢。”
一听到烁哥儿,吕氏忙收敛了声调,却依旧不肯放过她,降低了音调冷哼一声说道:“你也不用来糊弄我老婆子,我听着你们家的节礼里有几匹绸缎料子,你拿出两匹来给冉丫头做衣裳穿,她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要打扮的体面一些,不像我这老婆子,穿什么都成;剩下那匹给你弟妹送过去,也该给梅丫头做身衣裳了;那两匹细棉布你拿来我帮你放着,没得让你给搁坏了,墨纸砚都是给我孙子的,这些你留着,那几坛子酒我也不要了,不过你可得记着匀出两坛子给你二弟;那两匣子点心也拿出来给孩子们分分,没得让人说小家子气,连两匣子点心都自己霸着。”
听完吕氏的话,柳氏和苏果都愣住了,这么一来,她们还剩了什么?不是说各房拿各房的嘛,怎么又成了吕氏分配了,还只是分配她们大房的东西。
“祖母,为什么你只分我们房里的东西?二婶房里不是也得了好些东西,我记得也有两匣子点心,二婶,你就不怕人说你小家子气,连两匣子点心都要霸着?”
苏瑾笑眯眯的盯着她二婶,“还有,我记得二婶屋里也有几匹料子的,既然我们房里的料子都要拿出来给小姑和梅姐姐做衣裳,那二婶是不是也该把自己得的拿出来给我们姐妹三个做身衣裳啊?”
“那不成!”小吕氏忙拒绝道,她是因为舍不得自己得的那些布料,才哄着老太太让大房拿出布来给梅儿做衣裳的,自己怎么能再倒贴进去呢,“瞧你们姐妹三个都穿的花枝招展的,还要什么衣裳,这不是浪费吗?”
苏瑾嘻嘻笑了,“为什么不成?同样都是儿媳妇,为什么我娘得的就要拿出来大家分,二婶的就自己收着呢,这,恐怕不合理吧?祖母,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