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是书院收人的时候,不过么,别人没办法,他却是有。
陶仵作看看旁边的吃客,突然出声:“焦夫人,先打一碗,我等下再吃另外一碗。”
婉娘应了,等焦昀送过去,陶仵作开始吃。
只是平时吃得极快的陶仵作,这次却慢吞吞,一直熬到最后一个吃客离开,这会儿街道上人也少了,旁边的小商贩也去别处买点吃食。
陶仵作把剩下一口吃完,去打第二份,只是在婉娘打饭时,他压低声音面朝焦昀轻声开口:“焦夫人,你若是担心书院山长这时不收人倒是不必担心。昌阳书院是县衙出资一半建的,侯大人这些年为昌阳县拉了不少修路建书院的捐银,所以我们县衙有公职在身的,都有子嗣名额,可随时送去昌阳书院。”
婉娘打饭的动作一愣,难以克制住激动,她的确愁这个。
她一开始想的很好,到时候去找找山长,可后来一想觉得她爹这些年免费帮两个村的孩子教东西,得罪过这位山长,她还真怕到时候对方拒绝。
如今听到陶仵作的话,她激动的手一抖,本来一大勺的卤肉掉下去大半。
陶仵作:???咋、咋还少了呢?
婉娘被陶仵作明显也是微睁大的眼给看得脸一红,赶紧又补了一大勺:“对、对不住,手抖了下。”
陶仵作松口气,也忍不住有点不自然,“无、无妨,焦夫人要是想送孩子去,我这里有名额的。我还没成婚,可以先送孩子去书院,到时候、到时候……”
想到成婚,他也耳根一热,也不好多言。
婉娘既感激却又赧然,“可这会不会给陶先生造成……”
陶仵作摆手:“没问题的。”
婉娘看他神情不像作伪:“那先生手里有几个名额?”
焦昀本来还在愁怎么在婉娘考虑想办法的这几日打消她送他去的念头,结果就听到陶仵作这一句,他的心热了又凉,聂小柏能去了是好事,可他……不想啊。
所以一听婉娘问名额,焦昀立刻给陶仵作使眼色,拼命把一根手指伸在胸前竖着:一个一个一个!
陶仵作忍不住看向焦昀,面上带着慈爱的光:瞧瞧,瞧瞧,昀哥儿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手指头都握不紧了,这还露着一个呢。
在陶仵作看来,不会有人不想进书院当学子,自然觉得焦昀是激动的。
他其实就一个名额,毕竟他刚来昌阳县没多久,可瞧瞧一大两小这激动的神情,侯大人那里……他去争取!不就是多一个名额,看在他爹跟侯大人同僚过的份上,侯大人也不会不同意。
陶仵作信心满满伸。出两根手指:“两个。”
婉娘长出一口气,望着陶仵作感激戴德:“陶先生这……你看这……”陶先生真是个好人。
焦昀生无可恋脸:什么仇什么怨。
我帮你解谜破案送温暖,你送我之乎者也泪涟涟。
陶仵作被婉娘感激的目光看得飘飘然,连忙摆手:“哪有哪有。”结果,一回神,就瞅着焦昀这幽幽的目光,端着碗的手一紧,“昀哥儿?”
婉娘也看过来:“昀哥儿是不是饿了?娘这就给你和柏哥儿盛饭。”
焦昀知晓这会儿不说清楚,等陶仵作真的讨下两个名额,到时候就迟了,他咬咬牙,低着头:“娘,我不想去书院,你送聂小柏去吧。”
聂柏昶一愣,他原本是欢喜的,能和昀哥儿一起去读书,可……如果昀哥儿不去,那他也不去。
他立刻摇头:“我、我也不去。”
焦昀一下揽住聂柏昶的脖子:“你得去。”柏啊,你这会儿添什么乱啊,这样娘更加会忍不住送我一顿竹片炒肉啊。
果然,婉娘本来激动的心情被陡然浇下一盆凉水,笑容都凝固了,她怔怔望着焦昀,好半晌,才哆嗦着嘴唇:“昀哥儿,你要是担心银钱,娘……”
焦昀摇头:“娘,你每日赚多少我都晓得,我不是为了束脩的事,家里能供得起我懂。我就是……不想去书院,祖父自小就教我识字,我能识文断句的。”
婉娘恍惚擦着手,蹲下,认真捧着焦昀的脸:“可那不一样,识字是识字,可去书院却不一样,能考功名能当官能出人头地,难道你想跟娘卖一辈子卤肉不成?昀哥儿,你告诉娘,你到底为何不愿意去?”
焦昀愁得脑壳疼,愁地看了眼陶仵作,陶仵作也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好事吗?
他抱着个碗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毕竟话头是他开的,可、可这也太让他意外的。
还有送去书院也不想去的?
焦昀咬咬牙:“我懂娘说的,可我真的对读书本里的那些东西不感兴,我想经商,想学做生意。娘你说的也不对,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卖卤肉,我们以后可以开铺子,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做到京城去,到时候送聂小柏去考功名,我们一个当大官一个从商不好吗……”
婉娘却是脸色白:“不好不好,娘要是供不起也就罢了,可娘供得起,你为何不去?娘不答应!你不去也得去!”
婉娘头一次这么坚持,士农工商,昀哥儿这会儿还小,她不会懂到时候等级会对他这辈子带来的影响。
如果做不到送他们都去她认了,可既然能,她不能眼睁睁瞧着孩子选一条更为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