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点小事能让边庭笑成这样,看来他是真的开心。顾长愿搁下碗,从身后抱住边庭:“要是以前我还真能回宿舍。”
反正他脸皮厚。
“怎么改主意了?”
“不知道,总觉得不能太任性,”他揪着边庭的衣角玩,“要有军人家属的自觉。”
边庭哄他:“你又不任性。”
我不任性吗?顾长愿心想,嘴上却说着:“是是是,我不任性。”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忽然,他像想到什么一样,拉过边庭面对自己,“我忽然很好奇……”
“什么?”
“在你眼里,我有缺点吗?”
“哈?”
“说出我三个缺点?”
“哈?”
“别哈了,快说。”
“送命题?”
哟,还知道什么是送命题呢,也不全是根木头……
“送命题也得答,说来听听。”
“好好,我答。太瘦了,再瘦下去就剩骨头了。”边庭端起碗,“快吃吧,再不吃凉了,我天没亮就去食堂熬的。”
“哦,”一听说边庭熬了几个小时,顾长愿也没底气再让边庭回答什么送命题了,老老实实地坐下,“你吃了吗?”
“吃过了。”边庭挨着顾长愿,两人肩贴着肩,一个吃粥,一个就侧着头看,虽然隔着隔离服,但像是肌肤相亲,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一般。顾长愿心里嘀咕,还有两个缺点没说呢,但南瓜粥甜甜的,甜得他心都软了,心想,算了,不为难这根木头了。
房间静静的,顾长愿一口一口吃着南瓜粥,阳光悄悄拉长两人的影子,顾长愿侧过脸,看见边庭盯着他呆。
“看什么?”
“太好了……”边庭喃喃道。
“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
“没怎么,就……太好了……”
顾长愿转阴了太好了,在他身边太好了,岛上疫情控制住了太好了,天晴了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
“是啊,真好!”顾长愿舔着粘在唇上的南瓜糯,一只手轻轻握住边庭。
能搬出病房,边庭比顾长愿更兴奋,还没等顾长愿吃完,就把屋里的盆、毛巾、水杯、书、日记本打包收拾了,成摞成摞地往外搬,等顾长愿吃饱喝足,屋里已经空了大半。他两手空空,趿着拖鞋,像个出院的老大爷,刚走出隔离室就遇上好几个士兵,一个劲儿地对他说恭喜,他也分不清谁是谁,逢人就说谢谢,弄得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的。
久病初愈又是阳光明媚,顾长愿心情大好,久违地在院子里晃悠起来。伸着懒腰,从院子这头晃哒到那头,完了还是觉得不够尽兴,胳膊一抻,打了一圈不知道是太极拳还是广场舞,他也不会打,就瞎比划,左手捞月右手偷桃。过了好一会儿,才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他,是一个女人,瘦瘦小小的,有点眼熟,顾长愿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谁。
他尴尬地冲那女人笑了笑,女人原地踟蹰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
“你没事了?”
“没事,好得很呢,再多观察几天就没事了。”顾长愿顺着答,心想这莫不是哪个护士?
“哦,”女人嘟哝了一声,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故意划伤你的,我也没想伤谁,就是害怕……”
什么害怕?顾长愿盯着女人的脸好一阵子,恍然大悟:这是镇上拿刀划伤他的女人,叫什么来着?青青?翠翠?绿绿?所以她问的不是他感染恶沱,是肩上的伤?
“哦哦,没事,一点小伤,早好了。倒是你现在怎么样?你娘呢?”
“我们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回镇上了。”
“那是好事啊!恭喜你们!”顾长愿说。
翠翠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见她娘倚在三楼栏杆上,远远看着他俩。翠翠朝她挥手,顾长愿见了,也跟着挥手,翠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些天,翠翠看着她娘一天天痊愈,比自己痊愈更真实。以前,她总觉得哨所是个魔窟,士兵们成天摆弄她看不懂的武器,做着她无法想象的可怕事情,住进哨所后,才现士兵们和普通人一样,扫地、晨跑、吃饭、照顾病人,一点都不可怕,是她错怪了他们。
她看向顾长愿,轻声说对不起,虽然声音几乎弱不可闻,但顾长愿还是听见了,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没事,换做我是你,看到镇子那么多人生病肯定比你还怕……说完又开始摆弄他不协调地四肢,左伸腰右踢腿,像一根随风飘摇的海草。
顾长愿搬到三楼,隔壁是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似乎是个沉闷性子,见顾长愿搬来,只疑惑地打量了一阵便回了屋。顾长愿明白岛上始终对外人心存芥蒂,也懒得客套,正好落个清净。
隔离室就是士兵宿舍,疫情爆后,士兵搬去了废弃的老屋,把宿舍腾出来做病房。房间陈设和顾长愿原先住得那一间一样,顾长愿进屋时边庭已经把床铺铺好了,换洗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柜,桌上摆着水杯、记本和边庭雕的小人儿。
顾长愿拿起小人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打道:“家妻如此贤惠,夫复何求啊。”
边庭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忍住想把顾长愿摁在床上,用实力证明谁才是妻的冲动,横了他一眼:“快去洗澡吧,防滑垫我洗过了,毛巾也消过毒了,病服脱了给我,换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