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深处,洞里越安静。士兵们把医疗队夹在队伍中间,小心翼翼往前。
走了十余米,洞口彻底看不见了,四周黑如浓墨。蕨草在阴暗处疯长,像褐色的血管吸附在崖壁上。
顾长愿拨开一根铁角蕨,晃了晃手电筒,或许是照到了什么,洞里传来细不可闻地怪声,时断时续,像是有活物在窃窃私语。
边庭忽然停下来:“别过去,里面有东西。”
高瞻脚步一顿,差点撞在他背上,转念一想:边庭什么时候跑到队伍最前面了?!说好的跟在队伍后面呢?!
他暗骂盯梢的士兵没用,低声说:“你,退回去!”
边庭愣了愣,面色窘迫地退了两步,挡在顾长愿面前。
高瞻见了,又骂:“伤患逞什么能?去去,到最后边儿去!”
边庭神情复杂地看向顾长愿,顾长愿不明所以,也让他退后。边庭只好回到队伍末尾,气自己有伤在身。
不一会儿,私语声变得高亢,越来越清晰。高瞻举起手电筒,却什么也没看见,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都站在这儿别动。”
他颤颤巍巍地朝前走了十余步,停在一排蕨草前——前面是一道夹缝,几乎弯成九十度,夹缝顶上盘绕着粗细不一的铁角蕨,蕨叶交错着垂下来,宛如一面屏风。屏风背后,七八只红色的眼睛像黑夜里的火种,熊熊燃烧。
高瞻压低声音,示意队伍跟上:“不要出声,把光调暗。”
舒砚蹑手蹑脚地躲到高瞻背后,踮起脚张望,看到几团模糊的灰影,‘咯噔’咽了口口水。
“真有生病的幽猴。”
何一明问:“有几只?”
高瞻数着红的眼睛:“看得见的有4只。”
四只幽猴蜷缩在角落,紧紧抱在一起,猩红的眼睛恹恹着光,在昏暗的夹缝里格外诡异。边庭想起昨夜在崖壁上看到的一大簇红光,心想:果然不是幻觉,谷底的红光是几十双幽猴的眼睛!
“现在怎么办?”高瞻问。
顾长愿看了看四周,夹缝只有三四米高,又有蕨叶遮挡,刚好利于喷雾聚积。医疗队商量片刻,决定先往洞里喷射麻醉喷雾,喷雾生效后再由高瞻和打头的士兵持麻醉枪射击。这样算是双保险,先用麻醉喷雾,让它们瘫软,再用麻醉枪,避免幽猴被针头刺痛后突然狂。射中后,要是幽猴朝他们扑来,就由边庭和队尾的两个士兵补枪,幽猴若往洞穴深处跑,就别追了,夹缝又黑又窄,不宜冒险;顾长愿、舒砚和何一明没有开枪的经验,安全起见,退到十米外的地方等。
商量好后,顾长愿把手压式喷雾器放在地上。
幽猴缩成一团,吱吱地叫唤,似乎在恐吓外敌,又像在求饶。顾长愿手心冒汗,呼吸越来越重,防护面罩里结了一层薄雾,什么也看不清,他咬了咬牙,压下喷雾器,烟雾顺着滤嘴飘进夹缝深处,所有人屏息静气,生怕惊扰了幽猴。
咔嚓。
尖锐的裂响撕裂了寂静。
士兵们下意识动了!齐齐举起枪,对准正前方!
幽猴似乎察觉到危险,紧紧贴在岩壁上,用尽全力尖叫,叫声又尖又细,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高瞻寻找裂响的来源,一个士兵缩着脑袋,指了指脚下,示意是他不小心踩断了一根细枝,被高瞻恶狠狠地瞪了眼。
过了一阵,红光渐渐暗了,幽猴纷纷垂了尾巴,软软趴下,高瞻示意顾长愿退后,举起右手。
三、二……
一……
高瞻食指一落!
砰!砰!同时数响!
幽猴尖叫起来,像从噩梦中惊醒,挥着前肢往洞顶攀爬。
高瞻盯紧前方,被射中的幽猴四肢软,扑通扑通地掉在地上,恼怒般地张开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这一动作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直到四只幽猴全部倒下,它们张开的嘴都没有合上,涎水从嘴里流到肚皮上。
又等了半刻,幽猴一动不动了,高瞻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好了……”
他扒开蕨叶,脚边忽然起了一阵劲风,一团黑影朝他扑来,他眼前一黑,条件反射地抬手护住脸,那黑影贴着岩壁一跃,从他臂下溜了!
黑影里裹着一簇红光,是一只红眼睛的小猴子!
喷了三箱的麻醉药,没想到还有一只会动的!那小猴子不足成人小腿高,上蹿下跳,动作不快,但熟悉洞里的地形,一会儿跳到洞顶,一会儿钻进岩石缝,一时竟抓不住。
边庭眯起眼,扬起枪口瞄准黑影!
下一秒,他僵住了,脑子嗡地一声,脸色变得惨白——
小猴子竟跳到顾长愿肩膀上!
“不要动!!”
边庭和何一明同时大喊。
顾长愿:“……”
顾长愿只觉得肩膀一沉,被两人一吼,才知道生了什么。
他头皮麻,无数个可怕画面瞬间冒出来——
小猴子张开血盆大口,咬断他的脖颈,病毒沿着猴子的唾液钻进他的血液。他的肝、脾、胃、肺开始膨胀、变黄、液化、坏死,最终浑身腐烂,七窍流血。
他想扭头看看,又怕惊了它,只用余光瞟着,小猴子眼里布满红丝,颈部插着针头,四肢颤抖,趴在他肩头大口喘气。
边庭盯着小猴子,却不敢开枪,小猴子爪子锋利,又张着獠牙,万一伤了顾长愿……他急怒攻心,恨不得用目光将它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