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示意两个士兵在外面守着,其余的人进了洞。
洞口约两层楼高,七八十方大,很是空旷,光线极暗,地上布满苔藓和水洼。何一明仰起头,见洞顶覆满泥炭藓和黑藓,把岩壁染成墨绿色,积水顺着藓茎流下来,弄得地上湿漉漉的。
何一明脚下一滑,踩了什么软物,见是一只死老鼠,已经泡胀了,肠。肉白,厌恶地一脚踢开。
“怎么样?”
“有动物生活的痕迹。”舒砚在石壁上刮了一层湿糊糊的东西。
顾长愿凑过来,“是猴子粪便,”他捏了捏,还是软的,“看来真有猴子出没。”
“不止。”何一明抬起头,盯着头顶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一个士兵见状,用手电筒晃了晃。
唰!!
一阵冷风袭过头顶,黑压压的影子排山倒海地扑过来,山洞震颤,剧烈摇晃,黑影出短促又尖锐的叫声,宛如利刃划过玻璃,刺得人头皮麻。一时间,回声此起彼伏,仿佛千百柄刀子接二连三地刮起玻璃来,有士兵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影在队伍头顶盘旋,用红的眼睛盯着他们,士兵们咽着口水,一动不动。半晌,黑影呼啸着飞了出去,才有人意识到,是光线惊扰了洞里的蝙蝠。
“瞎照什么!”高瞻冲着那闯祸的士兵喊。
“没事没事,只要有光,蝙蝠就会被吓跑,它们跑了反而方便。”顾长愿劝道,打开手电筒照亮洞顶,“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蝙蝠大多生活在隐匿的地方,越隐匿数量越多,即便如此,蝙蝠每年只繁殖一次,一次只生一只,更别说六七岁之前蝙蝠不会产崽,所以一般的洞穴有三五十只蝙蝠已经算多了,刚刚少说飞出去了两百只,顾长愿心想,照这个数量,这个山洞至少十年没有人踏足过了。
他看向蝙蝠栖息的地方,十余条手腕粗的藤蔓倒挂在洞顶,藤蔓上覆着绿色的粘液,是蝙蝠的粪便和尿液,滑腻腻的,像糊了好几层鼻涕,看着就恶心。他正要往前走,忽觉得不对劲,又拿手电筒扫了扫。
藤蔓上透着几簇白点,像鱼鳞,被光柱一照,恹恹地反着光。
顾长愿心一紧,叫来舒砚。
“你觉得那是什么?”
“藤……”舒砚打住了,踮起脚,瞪大眼睛看了许久。
“蛇……蜕?”舒砚不太确定,声音飘忽。
顾长愿摇了摇头:“不知道,太高了,看不清。”但肯定不是藤蔓,那倒挂的东西应该是灰色或者白色的,只是沾了蝙蝠的粪便,才被错认为是绿色。
舒砚拍了拍顾长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山洞,有蛇也不奇怪。”
顾长愿迟疑了会儿,凑到舒砚耳边,拉长声音:“你仔细看看上面沾了多少蝙蝠屎,里里外外糊了三层,这要花上多少年?要是这些蛇还活着,那就是千年的老蟒成了精……”
舒砚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不是吧……”
顾长愿呲的一声笑起来:“骗你的,已经死了。”
舒砚:“死了?”
顾长愿一努嘴,照向何一明脚下,何一明正对着一堆散乱的白骨。
顾长愿走过去:“是蛇骨吧?”
“嗯。”生物学不是何一明的强项,他只能从脊椎上的刺和地上的蛇皮判断是蛇骨,见顾长愿和舒砚来了,退了半步,让开位置。
蛇骨只有拇指粗,长着密密麻麻的刺,边缘黑,沾满老鼠屎,有些被啃噬过了,都是齿印。这些蛇骨碎成一截一截的,缠着泡得白的蛇皮,半截埋在土里,青苔沿着土壤一直长到骨头上,把蛇骨和山洞粘在一起。
“少说死了三十年了。”舒砚说。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死在洞里?顾长愿心里寒,说:“先进去看看吧。”
医疗队慢慢往前,山洞像一个倒立的漏斗,越往里越狭长,猴子粪便越来越多,油腻的绿汁流得到处都是,蛆虫在绿水里蠕动,一脚踩上去,全沾到靴子上。
“老大,来看看这个……”舒砚蹲在一团积水前,捡了块石头,来回拨着一根细长的骨头:“这是鹰爪吧,看这大小,鹰亚科?”
顾长愿蹲下来,骨头呈暗黄色,隐隐白,被舒砚一拨,像泡在汤里的油条,软趴趴地翻了个面。
顾长愿摇了摇头:“都烂成这样了,说不准。”
“还有这个……”舒砚拍拍膝盖站起来,手电筒一晃,对上两个黑黢黢的洞眼:“这个我知道,牛头。”
舒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鼠、蝙蝠和蛇就算了,我没听说鹰爱钻洞,牛爱爬山啊?它们怎么进来的?”
顾长愿摊手,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又回头看了看,洞口远得宛若一个圆点,就算是误闯进山洞,也没道理闯得这么深。
“不知道,再往里看看吧。”顾长愿说。
舒砚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山洞有多大,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奇怪的尸骨,该不会连海里的鱼都有吧?光想象就毛骨悚然了。
舒砚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有鹰和牛冲出来?”
“应该不会,”顾长愿绕过一条三人宽的夹缝:“只有猴子粪便是鲜的,其他看上去都死很久了。”
第三十一章暗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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