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梅妩娘商议了一些细情,包括和陈焕章该如何交代,米玉颜才起身告辞,看着裴介送了米玉颜出去,芸娘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种种情绪了,开始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梅妩娘看着芸娘掉眼泪,竟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也是造化弄人,曾经齐飞对芸娘的心思,就是那样明明白白摆在脸上,不管芸娘怎么躲避,始终就在那里,可芸娘就是不松口。
梅妩娘很清楚芸娘的想法,她被人奸*污的时候,也是齐飞把那人揍了一顿,然后把她从那张床上抱出来的,芸娘觉得自己最难堪,最不贞的那一幕都被齐飞看了去,若是嫁了他,两人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幕。
所以即便芸娘其实心里是有齐飞的,可也只能躲着他,这样的事,梅妩娘也没法劝,只能一声长叹……
裴介转回来时,心底压住的怒意便泛到了脸上,进来便直直冲梅妩娘道:“阿姐为何要把这样的事情瞒着我,却就那样告诉九娘子?”
梅妩娘有些讶然,嘴角不禁泛出一丝苦笑:“告诉你,有什么用吗?我们这些人,知道这些事,一个行差踏错,就是泼天大祸,便是遭了祸事能有作为也罢,可是你觉得凭你,凭我,这样的事,该去给谁示警,而且经我们的口,谁信?”
“可九娘子不一样,她身后有万寿观,即便她如今出了山门,你看她的行为举止,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儿家,她没有留在山门中,只是她自己不想,而不是不能。”
“我自忖也见过一些南瓯女国的皇室贵女和在朝女官,九娘子通身的气度根本就不是等闲一个人便有的,便是那些贵女,也都及不上,别说她的想法我们根本看不透,便是她说出的那些话,我们也都无法全懂,但也不要紧,因为无论怎样,我们最终的目的是一致的。”
“碰到这样的人,我愿意赌一赌,如若不然,终我们这一生,怕也是只能把这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知道为什么活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好好活。你和应六不也是和我一般想法吗?为何你们可以对九娘子倾心相待,我就必须藏着掖着?”
“这样的大事,我们根本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我就是感觉,九娘子会知道该怎么办,会想到办法,那样的话,我也算没有辜负齐飞的这番忍辱负重了。
芸娘听到此处,便抬头看向梅妩娘:“他,他在萨比怎么活下来的?”
梅妩娘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别问了,问就是不知道,只希望有朝一日,九娘子能想法子把他带回来!”
米玉颜回到家,不声不响便进了自己的院中,关起门来,先根据自己的了解,把萨比、南瓯和蔺南三处的舆图简单画了出来,竟是越画越心惊,待得把盂南的和蔺南以及南瓯的边界,还有周围错综复杂的山脉水流都画了出来,人已经安静了下来,心下更是一片冰凉。
可这样的冰凉,这样的惊心动魄,即便识破了,米玉颜也意识到,自己如今不再是从前那个手握重兵的边关女将,只是个普通得再普通的寻常女儿家,这样的军国大事,只怕她敢说都没人敢信吧!
看着那张图沉默了许久,待得天色暗,她才站起身,点亮了烛火,再亲手把那张舆图烧了,跟没事人一般到前面去用晚膳。
今日伯祖父回族里,大伯父带着米全米进两兄弟把先前买好的香材带回去族里,他俩还要按照米玉颜交代的,在族里和族众一起,把那些香材都炮制出半成品,再带回来合香,柜上只余了米和一人。
这时候厨下只有大伯娘一人在忙碌,看见花娘进了屋,便直问道:“花娘今日去了哪里,怎的一日不见人影?我今日去把给你做好的衣裳取了回来,已经浆洗好了,等明日干了,便可穿上了,你老穿着这一身出门,可叫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米玉颜脸上泛着笑意,虽做不出别的女儿家裁了新衣的欢欣雀跃,却也不好叫大伯娘凉了好意:“好,大伯娘既是做好了,我明日穿上便是。”
孟氏见米玉颜不反对,心下倒是松了口气,立即笑容满面:“这才是嘛,女孩儿总要穿得体面些才好,你……”
米玉颜知道孟氏咽进去的话是什么,便只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大伯娘,我今日去市场上转了转,看了看香材,又碰到陈三爷,带我去见了一位女东家,见识颇为广博,就和她多聊了几句。”
“是哪位女掌柜啊?咱们这蔺南城里行商的女子可也不少,能得了陈三爷青睐的,想来定不是寻常女子。”大伯娘一边翻炒着锅中的笋干熏肉,一边和米玉颜聊天。
“大伯娘,你可识得璀月珠宝行的东家和掌柜的?她们可是都知道你呢,直夸你为人爽利。”米玉颜笑道。
孟氏哈哈笑着抬起头:“你这丫头又拿你大伯娘说笑,这蔺南城里,知道我这个做饭婆子的,那可不多。”
“大伯娘,我怎么敢,人家真是这么说的。”米玉颜知道这才开了个头,肯定不能说多了,不然孟氏只怕要疑心她是被别人利用了。
孟氏把锅里笋干熏肉铲了出来,又刷干净锅,指挥着米玉颜卸了点火,将先前煮好的米焖到锅里,嘴上却依旧笑呵呵:“行行行,花娘说的大伯娘就信,你去叫你二哥把门板上上,该吃饭了。”
自打回娘家还清了欠的银钱,孟氏这捏紧的心终于又舒展开了,想起娘家大嫂那张变了再变的脸,就觉得畅快。
又想起今日娘家兄长还特特往店里来了一趟,细问了这么银钱从哪里来的,听得她和全哥儿按照米玉颜交待的那般,说是今年破了香根留下的香方,做出来的制香得了东边来的陈老爷订单,还把那契约拿出来给自家兄长瞧了,兄长才算是放了心,临走时步子都轻松了不少。
坐在灶膛后面,柴火的热气把孟氏的脸也熏热了,想起这些日子生的事情,心底眼底都是热的,便是这几年再艰难,孟氏也只是咬着牙往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却是忍不住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