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的一关守将,对于谍报之重要,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同样,对于谍报失去作用,甚至起到反作用,想起来便是不寒而栗。
就是说,不传情报还罢了,起码还知道这个谍报途径可能出了问题,若是传了情报,不过传回来的都是假情报,那就是莫大的灾难了。
一时间,屋内一丝动静也没有,只有袅袅婷婷的茶香游走于几人呼吸之间,梅妩娘和芸娘见米玉颜久久不语,眉头却时松时紧,只是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也不敢打断她,只是齐齐看向裴介,见裴介轻轻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与她,便也不再出声,就连喝茶,也都放轻了动作。
米玉颜却是像前世大战在即,需要预判敌方战法一般,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到蔺南关守将、盂南王、南瓯女皇这几种身份上来考虑这件事情,越想越是心惊胆战,因为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蔺南州城都将是必争之地!
米玉颜迅厘清思路,无论如何,她都得先弄清楚,大云在南瓯的谍报网络到底是不复存在还是已经沦为他人利器。
还有一步棋,米玉颜也觉得或可一试,她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茶盏送到唇边,把已经凉透茶水一饮而尽,才抬头看向梅妩娘:“妩娘姐姐,如此说来,你在南瓯这生意,目前很是艰难?”
见沉思了许久的米玉颜突然开口,问的竟是这么个问题,梅妩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下意识道:“确实有些艰难,我也与陈三爷商量过此事,看能不能从东边找些新鲜东西带去南瓯,主要是要保住珠宝这条线不能断了。”
“除了东边的丝绸锦缎刺绣这些,妩娘姐姐觉得什么东西在南瓯是比较好卖的?香膏胭脂还有香脂这类货品,可能有些作为?”米玉颜顺着梅妩娘的话问道。
“这类小东西是不愁卖,但是要想真有什么大作为,就很难说,因为咱们蔺南市面上的东西在南瓯也就能算得上是通货,不过花娘你前些日子拿给陈三爷的那批紫樱香,倒是稀罕,只是这样的好东西,一般人用不起,所以只能拿来做人情,便是做人情,也有别的难处……”梅妩娘照实答道。
米玉颜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找些胭脂香粉的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为之处。不瞒妩娘姐姐说,我大伯娘是孟家的嫡女,如今孟家的家主,便是她的嫡亲兄长,若是妩娘姐姐需要这个货源,我可以想想法子。”
蔺南孟氏一族是专门做胭脂香膏这类东西的大族,基本上占了蔺南州出货的五分还多,难得的是,孟氏在自家做的每个品类上都有些极品,比如胭脂的调色,他们就能精细到十多二十种颜色,有些颜色,更是旁人无论如何模仿,都找不到其精髓,说白了,就是只要买对了色号,用到脸上,总会有些意外之喜。
南瓯女国因日头极盛,常年昼长夜短,国内子民肤色偏深且粗粝,孟氏的胭脂香粉在南瓯便卖得极好,因为既能让肤色看起来白皙细腻些,还能有一层隐隐的光泽。
梅妩娘露出一丝苦笑:“若是真能拿到孟家的极品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孟家也有固定的主顾,每年都是先下定才能取货,即便如此也要排队,我们也试过去排队,便是陈三爷出面,也只能是排期交货,等我们的货能出关,别人的货早就已经铺满了……”
“都是生意,肯定也有许多人上门疏通过,孟家只能把规矩定死,我们若是如此,只怕便是要叫孟娘子为难了。”
米玉颜笑了笑:“只给订单自然是艰难,倘若又给订单又给方子,还能直接把这方子赠与孟家,妩娘姐姐觉得,可有几分希望?”
“听花娘这意思,你还擅于此道?”梅妩娘忍不住把眉毛挑得老高。
米玉颜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上擅长此道,不过是在山门时看过几本闲书,有些关于此类的记叙,我先回去找些孟家的东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为之处,若有,我会让大伯娘把这个桥,给妩娘姐姐搭起来的。”
“不过若是没有,我也只能在香品上再使把子力气,看看能不能做出点别的新鲜玩意儿,好让妩娘姐姐带去南瓯,保住这门生意。”
梅妩娘早就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她自是很清楚,米玉颜沉思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突然决定下这番功夫,绝不仅仅是为了帮她保住这门生意,当然,她也很有分寸地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到该她知道的时候,自然便会让她知道的。
“妩娘姐姐放心便是,生意便是生意,绝对不会叫妩娘姐姐为难的。”米玉颜仅仅看了梅妩娘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当即便安抚道。
梅妩娘反而笑吟吟摇头:“我并不顾忌这个,反正也不过只是一门生意,若是连家都保不住了,生意什么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米玉颜闻言,不禁抬头看向梅妩娘:“妩娘姐姐是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吗?”
梅妩娘咬了咬嘴唇,看了看裴介和芸娘,再看向米玉颜,仿似下了决心似的:“这是阿介还没回来的时候生的一件事,我一直拿不太准,所以就谁也没敢说。原来负责押运货物的人,是从前山寨里,除了我和芸娘,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山匪。”
“那一年他押着货物从南瓯往萨比港过去,夜里在萨比码头上,看见了几个婆娑暗城的人和萨比的官员相谈甚欢,他心里就起了疑,便让我们的船队先回来了,他独自留在那里,探查了许久,现婆娑暗城经常往那里运人和军械。”
芸娘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梅妩娘,裴介则是不知作何表情,米玉颜不禁问道:“那这个人,如今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梅妩娘看了看已经把嘴唇咬得要出血的芸娘,还是如实答道:“他,他还在萨比……”
“他还活着?姑娘你为何要骗我说他死了?”芸娘终于颤抖着问了出来。
“他说为了咱们的安全,还是斩断联系比较好,自打他脱离船队那一日,便不知是不是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不想让我们冒这个险……”梅妩娘声音也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