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躺在山坡上,枕着书包,依偎着取暖。
山上的雾可真大啊,像雨飘在半空,一摸就是一把水,昨天光顾着逃跑,没现夜里竟然这么湿这么冷。
天蒙蒙亮时,雾浓得几乎化不开,三步开外什么也看不见,处处有鸟鸣,风过时能看见雾流动的形状,火车的声音像在另一个世界,她们好像飘在半空,随时都会化作这林中的一场雨。
终于等到天亮,雾散了,她们挪到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去补觉。
雪里仰头看了会儿云,估摸这几天都不会下雨,“我们晚上赶路,白天睡觉吧。白天睡觉不冷,晚上赶路不晒。”
她们在松林睡到太阳偏西,穿上硬邦邦的臭袜子继续赶路,远远听见火车驶来的声音,赶紧往山上跑,躲得远远的。
春信捂住耳朵,“火车的动静可真大,吓死人了,它还呜呜叫呢。”
等火车开走了,春信跑下去,弯腰贴着路基一寸寸看。
因为雪里说,绿皮火车的厕所直通外面,如果有人上厕所,秽物会从火车里直接落在铁轨上。
雪里从山上慢慢走下来,老远就听见春信“嗷”地叫了一声,捂着鼻子垫着脚尖跳芭蕾。
应该是找着了。
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走轨道中间了,也不脱鞋在铁轨上走猫步了。
两个人换了鞋穿,春信的皮鞋自己穿着大,雪里穿着倒是正好。
她一直没怎么穿过合脚的鞋,偶尔得到一双鞋,都是大一码的。奶奶说长大了还能穿,但那些鞋子大多穿不到合脚的时候就坏掉了。
雪里记得,她初中时候最怕下雨,一下雨鞋子就进水,走路吧唧吧唧,一天下来脚都泡白了。
那时候的东西质量开始变差了,批市场二三十块钱买一双板鞋,穿不到两个月鞋底就全裂了,她爱跑爱跳,也费鞋。
穿上雪里的鞋,春信走路都轻快许多,“我脚上的泡都不痛了。”
过会儿又问:“你穿我的鞋磨脚吗?”
“不磨,正好呢。”
太阳快落山了,红红的一轮挂在山尖上,半边天都是红的,人脸也是红的,晚风温柔拂过面颊,春信闭上眼睛,说:“像妈妈的手。”
雪里侧头看她,她睁开眼,很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其实我不知道,我乱说的。”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啊,看不到头的铁轨,长不大的小孩。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白天找地方睡觉,晚上借着月光赶路,两个人都是又累又饿又渴,火车过去不少,她们没有拦过一次,途径村落也不停留,怕遇见坏人。
雪里说:“到站了就好,随便哪个站都行。”
春信想吃饭,想睡床,又觉得这样很好玩很自在。
她心慌得最厉害的时候,冷不丁一抬头,现前面铁轨边多了几所小房子,看起来很像冬冬说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