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琬在离胤禛五步远处停了下来,微微颔敛袖行礼,胤禛双眸一黯。
忻圆不理会宛琬的轻唤,只粘住胤禵不放。胤禵慈爱的牵住忻圆的小手,望着胤禛无奈道:&1dquo;让四哥见笑了,咱们家她最大,”他略一停顿,神色自若道:&1dquo;要不四哥还是在南轩等我一下吧,我送她回了屋就来。”说完也不等胤禛回话便自顾牵着忻圆向前离去,胤禵调整着步伐以配合忻圆小小的脚步,俩人亲密地挨着,不时窃窃私语,胤禵似听见什么有的话般朗朗大笑出声。
&1dquo;她很可爱,她叫什么?”胤禛瞧得似有些入神。
宛琬闻言面色一白,如充耳不闻般转身离去。
胤禛瞥见她纤指上的白玉扳指,心头一震,她明明就在他眼前,神色却似陌生人般淡淡而有礼,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结局,可心头为何却那般酸楚,数年的积郁如崩溃般决堤而出,他上前一把捉住她皓腕,趁她惊讶怔然之际,轻而易举地将她拖了回来。
宛琬只觉那颗心狂跳欲冲,浑身紧绷,她怕他露出那样的眼光,犹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渊井,会将她吞噬。她咬住唇,身躯微僵,平视着他,暗自调整气息,声音清冷道:&1dquo;你放手。”
胤禛心口陡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犹如瞬间被点住周身穴位,只直直的凝视着她,眼中火焰窜燃,彷佛要在她脸上瞪穿出两个洞般。
宛琬从未见他露出过这般眼神,几近可怖,更让她慌乱的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只压沉着两道利眉,直勾勾地盯住她,那神情好像她有多对不住他般,即便她九死都不足以谢罪似,她忽就恼了,这不是他一心想要她走的路吗?
胤禛眸中火焰渐渐熄灭,拉近了她,低低的声音传来,反反复复都在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那般酸楚,带着说不出的绝望与落寞,听得宛琬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他绞碎了。
胤禛见着她动容的神情,眼睛里重燃起雪亮的光芒,顿了顿,终于说出:&1dquo;宛,如果我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弃你&he11ip;&he11ip;你,能不放弃吗?宛,我要你给我力量&he11ip;&he11ip;”
宛琬猛然一惊,噙润着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多久了,她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幻想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她会欣喜若狂的重投入他怀中,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何偏偏是她已为人妻,是她已决心将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的时候?
那些深藏在她心底如珍如宝的往事曾是她心中永开不败的花朵,陪伴着她走过轻舞飞扬的少女时代,从何时起这些往事已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再也经不起哪怕是最温柔的触碰,她只能默默地远远地看着。
天长地久的思念已成了荒凉疯长的野草,拦阻了路途,让人难以前行,却又不能归去。
胤禛将她搂人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般,伸指摸去,她的泪濡湿了他的指尖。
&1dquo;不,”宛琬似怕他再会说出什么话般,不容他开口,抢先说道:&1dquo;胤禛,回不去了&he11ip;&he11ip;一切都太迟了。”
胤禛猛地抓住她手臂道:&1dquo;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1dquo;我没有,你不知道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都没有意义了&he11ip;&he11ip;胤禛,我曾许你的,从来就没有收回,只是,它再也无处存放了。”
&1dquo;宛,我不在乎,即使被世人咒我狂妄丧德&he11ip;&he11ip;”
宛琬直视住他,伸指堵上了他的唇。&1dquo;可我在乎,胤禛,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也许它不能磨灭你心中的爱,却一定会在漫长岁月中改变些什么。”不知为什么,她反倒平静了下来。&1dquo;道德它也从来不是枷锁,它是活在人心中的一把尺,衡量着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负责的态度。胤禛,我忘不了他的眼睛,那般的无悔,宽容,哀伤,祈求,热情地望着我,那目光直透进我心底,我们已伤害了太多人&he11ip;&he11ip;不能再这样了&he11ip;&he11ip;胤禛,以后&he11ip;&he11ip;以后我不会再单独见你了。”她不能想象她再回到他身边,世人的唾骂将如同狂风暴雨将他撕裂,她是那样的爱他,爱到能舍弃一切,包括他。
胤禛像被她坚定的眼神震慑住般,沉黯的双眸长久停留在她的睑上。宛琬不为他察觉地贪恋地吸了口气,离开了这个世上最温暖的怀抱,伸出手,落向他捉住她手臂的那只手,缓缓地,坚定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然后转身离去。
胤禛怔怔地伫在原地,眼中现出一丝绝望,是坚信她的爱才让他坚持到现在,可从此在她眼中他便只是一个陌生人了,就算他再怎么需要她,呼唤她,她都不会再来理会了,难道她不知道,他不是个坚无不垮的神,他不过只是个苦苦地守着他们的誓言凡而又凡的男人。
正文第四十八章
积蓄了一日的雨落了下来,开始是沙沙地,而后绵密亘长。京城长街一阵急遽的马蹄声踏破雨幕,马上人一身湘白缎袍,浑身上下全无饰物,只在腰间扎了条麻絰带,却带着股令人眩目的凛冽风姿,一如荒原耸立的松柏。
疾风密雨丝丝灌入他衣襟,因惊诧,震怒,愤疑而激出的一身冷汗在夜风的放肆纠缠下,已化作彻骨冷心的寒意。
他一夹马腹,策马冲向宁郡王府。府邸外四处悬挂着素白的幔帐于昏暗雨幕中飘扬挣扎。
他轻调马转向西边侧门,几个身着素白孝服的侍卫守在门前,他将马牵给侍卫,立有侍从走出,&1dquo;陈大人,请。”侍从向前带路,将他引进了西门偏院。
跪在灵前的男子闻声缓缓转过头来,起了身。
陈天候上前行礼,见敏恩麻絰,菅履,面容悲怮却仍显沉静,举手投足俱显镇定稳重,逐放下心来。
敏恩微微颔,随即亲自取出三柱香递了过去。
陈天候默然施礼。
&1dquo;文卿,请节哀才是。”敏恩让人送上姜茶沙哑道:&1dquo;你一路疾赶又淋了一身雨,来,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陈天候死死咬着牙,眼前纷纭闪过的尽是十四阿哥他犀利无情的目光,脱口道:&1dquo;他十四阿哥分明是存心的,春日里素来是天地万物繁衍的季节,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春季狩猎的道理,他说是要试试那火器的射程,可偏偏就让人失手了。。。。。。我看他是冲着王爷从前和太子的”
&1dquo;文卿,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真要改了。”敏恩出声打断了他,皇上身子日渐虚弱,这个群王夺嫡的险恶时期,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他早劝着阿玛该断了再扶胤礽为太子的念头,依如今局面他想东山再起只怕是难了,何苦白白得罪了八阿哥那伙人。可眼看八阿哥倒了,没想到老天成全,太平了数十年的日子居然西南又燃战火,如今朝廷上下不是明哲保身地避而远之,就是在看清了局势后,纷纷效力在了十四阿哥旗下,举荐他为领将之帅。
&1dquo;文卿你看浅了,人人都知军权非同儿戏,易放难收,如今西南远征势在必行,可朝中谁又可挂主帅之印?那日朝堂之上,阿玛糊涂,竟然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统将之帅,乃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不可不慎,定需择一老成稳重,又熟边疆之事务者为上。我看今日之祸当为那日起,官高权重,最为上者忌。”敏恩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