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虽然事情太过突然,我还是不自觉为胤祥的安慰笑了笑——我们都知道,这的确是胤禛的性格。
康熙当年诸多措置中,造成诸子夺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太过于宠爱某个儿子,未免骄纵,反而使之变成&1dquo;扶不起的阿斗”,其它儿子才因此有了夺嫡的机会和欲望。鉴于其造成的严重后果,胤禛可谓受教深刻,所以对他的儿子们异常严厉,殊少亲近。偏偏胤禛的子嗣至少在他们看来,实在太少了,儿子不能亲近,有过的四个女儿,又三个早夭,一个长大成人的和硕怀恪公主,康熙五十一年嫁人,康熙五十六年就去世了。我和胤祥不在的那些年,也是夺嫡斗争最黑暗激烈的一段岁月,高处不胜寒,膝下无子女之乐,身边又没有一个贴心的亲人近侍,除了邬先生,个个对他敬而远之,胤禛心中的寂寞,可想而知。所以他在那些年里先后收养了三个侄女,一个是废太子的第六女,和硕淑慎公主,今年刚刚嫁往嫁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个是胤祥圈禁时,他的福晋兆佳氏所生,和硕和惠公主,现在还在宫里,没有指婚;还有一个和硕端柔公主,是&1dquo;皇五弟”胤祺家的大格格,因为聪明可爱,深得胤禛疼爱,雍正元年出嫁时,破例受封固伦端柔公主。
想到这里,正好又忆起,拜我在现代时对武则天、孝庄、慈禧这类&1dquo;女强人”的特别兴所赐,无意中看到过,自从雍正皇帝开此先例,后来乾隆皇帝的十公主、慈禧太后收养的恭亲王的女儿,也顺利得到破例,受封固伦公主。
思前想后,这些解释很有说服力,因太过突然而造成的不安稍有缓解。但渐渐试图去接受胤禛这个&1dquo;创意”时,越来越惊异于这里面还意味着什么&he11ip;&he11ip;
高喜儿和宫女们一片忙乱,辨认着该给我此时佩戴的荷包。为应节景,小小荷包也按色彩、质地、纹饰,分为正月用的&1dquo;五谷丰登”、端阳节用的&1dquo;五毒”、七月用的&1dquo;鹊桥仙会”、中秋用的&1dquo;丹桂飘香”、九月初九重阳用的&1dquo;菊花”、冬至节用的&1dquo;葫芦阳升”、各种庆典用的&1dquo;甲子重”、大年三十用的&1dquo;万国咸宁”&he11ip;&he11ip;但胤祥望着他们淡淡笑,心思却已不在这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1dquo;凌儿,你还有什么顾虑?四哥已经做到了所有那些没人能做到、甚至想不到的事情&he11ip;&he11ip;初时叫人匪夷所思,但虽然如此意外,却又让人无话可说&he11ip;&he11ip;也只有为你才能做到罢了。”
&1dquo;最重要的是,这是不是还意味着,什么改变?”我喃喃道,也像是在自言自语:&1dquo;历史&he11ip;&he11ip;”
我回到古代的身份如此卑微,以至于一直被纷纷扬扬的世事所左右,疲于应付,更遑论主动去改变什么了——在大部分时间里,我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如果没有胤禛。
但我怎么能就这样死心绝望?胤禛一直在用他近于偏执的方式睥睨着某种类似于命运的东西,而且实现了、也就是改变了所谓的我所知的历史,哪怕只是赢得一个公主的册封&he11ip;&he11ip;而我,已经眼睁睁看着过去十八年里一切的生,难道还要继续什么都不做,坐等雍正十三年的到来?
&1dquo;胤祥!或许你也可以&he11ip;&he11ip;”
既然可以凭空册封一名异姓公主,为什么其他的不可以改变?我站起来,激动的想要拉住胤祥的胳膊——雍正皇帝的死因不是成迷么?胤祥或许也未必英年早逝?&he11ip;&he11ip;
我忘记了,脚下已被宫女换上的,是从未穿过的&1dquo;花盆底儿”,一站起来,脚底用力,硌得难受不说,整个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1dquo;凌儿!”胤祥惊呼一声,自然的伸手出来,但面对梳妆镜,含笑扶我在臂弯的,却是胤禛。
身边的宫女太监慌忙跪倒,求饶声响起一片,胤禛根本没有花心思去责怪他们,只是接过高喜儿手中的珊瑚头簪,替我插到坤帽后挽起的束里,笑看镜中我们并立的身影。
&1dquo;凌儿,还有几天时间给你练习了,从这个中秋节开始,朕就要你这样站在朕身边。现在,随朕去奉先殿,给爱觉罗的列祖列宗们磕头吧&he11ip;&he11ip;”
胤禛这个嚣张的家伙,居然敢带我这样一个&he11ip;&he11ip;一个&he11ip;&he11ip;身份暧昧的&1dquo;冒牌公主”,到爱觉罗的列祖列宗们面前磕头。后来的几天里,我被突然拥到眼前的种种礼仪琐事烦得像是在做梦,甚至没有时间向他提出心中的种种疑问。
中秋节傍晚,一轮清淡的圆月早早就挂上了远远的天边。我又穿上了那套花样繁复的吉服礼冠,低头看见石青缂丝箭袖中伸出来三根长长尾指,鎏金点翠,唯一看不见的,是自己的手。
&1dquo;凌儿,在想什么?”皇帝大步向我走来,身着明黄缎彩绣龙袍,右衽、箭袖、披领,龙袍共绣三十六条金龙,两肩绣日月星辰,象征这个男人肩担日月天地&he11ip;&he11ip;
&1dquo;所有人都等着咱们呢,过来&he11ip;&he11ip;”
他温柔而坚定的笑意里,是我永远无法拒绝的执著。有些茫然的随他登上御辇,来到漱芳斋,身后太监打着金曲柄团龙黄伞,两行宫女提着销金提炉、捧着各种随侍物品引路至后殿看台,和从前类似的场景一样,帐舞龙蟠,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后妃、皇子、公主、亲王郡王贝勒及其家眷&he11ip;&he11ip;满满一堂,遍地灯光相映,隐隐细乐声喧&he11ip;&he11ip;
一样的繁华盛景,我却不再是一个旁观者,特别是当太监尖声通传&1dquo;皇上驾到”,院中上下众人目光如千百盏探照灯般投到皇帝、和皇帝身边的我身上,并齐刷刷跪倒一片,山呼&1dquo;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he11ip;&he11ip;
我该怎么做?按规矩,所有人都要跪下行礼,直到皇帝升座赐&1dquo;平身”时才能各自归位,但短短几天,我穿着&1dquo;花盆底儿”只能勉强走路而已,跪下就站不起来,何况眼前就是登上看台的数级台阶,穿&1dquo;花盆底儿”走台阶我还一次都没有试验成功&he11ip;&he11ip;跪下是简单了,但后面的一系列高难度动作该怎么收场?总不能丢胤禛的脸,但也不能不跪,那太招摇&he11ip;&he11ip;
一瞬间,手心都是汗,无措求助的看看胤禛伫立受礼的背影,正要先跪下来再说,他的手再次无比及时的伸到了我眼前。
他的笑和他的目光取代了所有语言,轻轻把手放到他手里,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随他登上台阶&he11ip;&he11ip;
虽然跪伏在地,但这些人的目光怎会错过这一幕?就在眼前看台上不远的皇后神色木然、瞪着身前的青砖地板,似乎它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皇后身边的弘时、弘历、弘昼兄弟悄悄交换了一个莫明其妙的眼神;在院内正中率领众王公、亲贵、大臣的胤祥干脆抬起头来,微笑看着这一幕&he11ip;&he11ip;
多年来始终游离于这个世界边缘的生活,从这一刻起真正结束了,胤禛终于如愿将我纳入到他能够完全理解和控制的世界中去&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