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那张单据宋明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月光拨开云雾照亮周遭的一切,围观的工人里不乏有眼神好的,一眼便看见了白纸黑字上“宋明”二字。
“唉?还真是宋明啊,他怎么敢的。。。我先前还以为是崔姑爷干的。。。”
“那可是咱们的粮食啊,想不到他竟自己偷偷卖了,宋家人可真是胆大妄为!”
眼前的少年人脸色煞白,李惊鸿却不为所动,厉声开口:
“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了是不是,每年给服役工人的粮食都是朝廷所,你擅自倒卖官府的粮食,就没想过一旦事,整个庄子上都要为你担责!”
宋明不仅仅是罪臣之子,还破例做了庄子上的账房先生,他做得事情若是暴露,人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们李家。
宋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李惊鸿的质问声清晰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宋家人更是大惊失色。
乔氏一看见周氏,眼睛便顿时燃起希望,奋力挣脱开护院,跌跌撞撞跑到周氏跟前。
“夫人,夫人您要给我宋家做主啊,明儿这孩子是您看着长大的啊,他是个什么品行您是知道的啊。。。”
周氏的眸色早在看见李惊鸿拿来的那张单据时彻底冷了下来,她抿着唇猛地将哭着求饶的妇人一脚踹开,乔氏猝不及防被她踹翻在地一时竟忘了言语。
周氏冲着她呸了一口:“我呸,亏你还是京城里官宦人家的贵妇人,这些年在庄子上钻了多少空子,偷吃偷拿了多少东西,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真以为我傻?”
“还把算盘打到我闺女头上,整日里在我耳边叨叨你那丑儿子有多好,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周氏生起气来那一股子泼辣劲儿就上来了,周围的工人们都自觉退避三尺。
被她骂作“丑儿子”的宋明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摸了摸脸。
闻讯赶来看宋家笑话的工人们都觉得解气极了,宋家儿子丑不丑的另说,宋家人每天偷拿伙食又好吃懒做是真的,这是众人头一次觉得从周氏这个泼妇嘴里说出的话这么顺耳。
李惊鸿有些哭笑不得,上前扶住周氏的手臂,无奈道:“您消消气。”
周氏指着被护院们押着的宋家人,对身边的李北吩咐道:“李管事,把他们都给我赶到矿洞干活去,年末的考评如实呈到官府,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让其他人都引以为戒。”
李北忙道:“是。”,随即冲着几个壮汉一挥手。
护院们领了命,粗暴的将瘫软在地上的宋明拽了起来,又将一旁哭喊个不停的乔氏像拖死狗一般拖走,宋氏一家三口被赶往了矿洞去,耳边只有乔氏凄厉的求饶声不停回荡。
周氏斜睨了眼周遭看热闹的工人们,掐着腰斥道:“看什么看,怎么,你们也想去矿洞陪他们?”
众人连忙扛起自家的粮袋子转头就跑,生怕周氏觉得不解气再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来。
冬夜的风寒凉刺骨,李惊鸿早早的让琴娘将周氏送回去了,她在账房外与崔祯一起送走了最后一名工人后吐出一口哈气暖了暖手。
“大小姐和姑爷先回去吧,剩下的这些让小的处理就是了。”李北道。
李惊鸿点头,看着地上一袋袋掺了沙了粮食,问道:“这些粮食要怎么处理,难不成就这么扔了?”
若是都扔掉那可太可惜了,这是多少穷人家几个月的口粮啊。。。
“这。。。”李北也有些为难,一斤两斤的挑挑拣拣还能吃,这么多石粮,挑挑拣拣得挑到何时。
“可以用来喂鸡、喂家禽。”
说话的是崔祯,李惊鸿与李北闻言皆侧目看他。
李北干巴巴道:“我们庄子上也没养禽类啊,偶有两三只鸡鸭也都是役工的家眷们在喂。”
李惊鸿眸光微动,想到什么忽地开口:“那我便来养。”
“小。。。小姐没在说笑吧?”李北彻底呆住了,大小姐难道真的要为了消化这一堆掺沙粮去养家禽?
“我没在开玩笑,李管事,明日就在山脚下给我劈出来一块地当鸡舍,再去集市上给我买些小鸡仔来。”李惊鸿打定了主意一般。
这次为了四处筹集粮食花了她不少银子,这些银子都是李铭齐夫妻给原主的,她以后要做的事少不了要费银子,李氏夫妻再财大气粗也经不住给她养私兵啊,所以,她还是得给自己找些来钱的门路。
养殖嘛,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场地和工人,雇那些工人家眷每日帮她看着鸡舍,鸡生蛋、蛋生鸡。。。攒下的银子就是她的本钱。
连崔祯都愣住了,他只是随口一个提议她竟真要让人置办一个鸡舍?
“你明日就着手去办吧。”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回去歇了,你们自便吧。”说罢便由小林子扶着上了马车。
寒风瑟瑟,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李北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背影,打了个哆嗦。
大小姐自从病好之后就越来越难以琢磨了,不是要做官就是要养鸡,下一次又会想干嘛,总不会要造反吧。。。
晨光穿过重重云雾洒在官道之上,铁蹄踏过路上的坚冰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一人一骑从曲昌县衙奔至庆元县境内,在城外一处茶棚停下。
小林子两手揣在袖口里抱在身前,看到来人喊道:“这里!”
马上之人一拉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这人正是常喜。
常喜从外面夹袄的内兜里掏出一封信件递过来,“拿好了,直接交到李大人手中!”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切记,不要落到外人手中。”
小林子看了眼手中的信件,便猜到这其中定是写了有关杨国公一事,随即点头应下。
李惊鸿一觉睡到辰时,来到书房便看见了搁在案上的信件,她展信快浏览了一遍,忽的勾起了唇角,放下信纸对一旁的小林子吩咐道:“去联系月移,让她去宁州渡口跟上那艘前往蜀中的官船,务必紧盯画上之人。”
她说着,将信中夹带的一张画像推到了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