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文。”杨老太爷声如洪钟。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子下一秒从门口处窜出,低头跑进厅堂正中,弯腰行礼恭声问:“老太爷有何吩咐?”
“这两天府中可有生什么事?”前几天荣立瑞答应让他们花钱赎人时,并没有什么异常,那么肯定是这两天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和荣县令有关的。”杨老太爷提醒。
“太爷,您这么一说,奴才还真想起一事,不过这是奴才在外面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
“你说。”
“奴才昨天下午去沁园春喝茶,听茶楼的人说,昨天一早五小姐和一群人去骑马,在街上与荣县令的家眷起了冲突,好像……好像五小姐动了鞭子。”
“这事你这么不早说?”杨老太爷气急败坏。
富文双膝一软,跪地磕头,连声道,“老太爷恕罪,老太爷恕罪,是奴才失责,奴才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想晚点说也没关系。”
安氏不是傻子,很快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火冒三丈,气骂道:“好啊,原来是那个贱蹄子惹的祸,在京都待不下去了,就送到老宅来,这才几天啊,就开始上街惹事了,她想干嘛啊,她是想祸害整个杨家吗?”
杨老太爷脸一沉。
杨德才一惊,拉着安氏的衣袖,低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别乱说话,这事爹心里有数,他会替咱们做主的。”
安氏看见杨老太爷难看的脸色,忍下了怒气,但脸上仍是气恨难平。
见他们夫妻还算有眼色,杨老太爷的脸色也舒缓了些,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他又问了些问题,见富文知道得实在不多,便让他马上出去将事情打听清楚,如果确实是有其事,就让他去府衙探探。
用早膳时,富文回来回过一次事,四老爷夫妇并没有走,留下来一起等消息,富文将打听到的消息回禀了一遍,证实了昨天的那场冲突,他也顺便去县衙打听了一下消息,据说荣县令昨晚审杨建国审了一夜,罪名是强抢民女、私设赌坊、强占土地,杨建国经不住用刑,已经全招了,安氏闻言又痛哭了一场,指天骂地,说话极为难听,这次,杨老太爷强忍着,并没有斥责她。
富文再次匆匆离去,半炷香后,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少女。
“白凤见过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杨白凤一袭金边青衫,清丽华贵,她袅袅而来,款款行礼,恭敬有礼的态度,无一不彰显着她良好的教养。
“心莲见过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杨心莲身穿玫红色衬裙,外套一件粉白色小褂,透着满满的青春气息。
杨老太爷的脸色缓了些,毕竟是生活在京都脚下的,这规矩礼仪都不错。只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女,他想了一下措辞,轻咳两声,“一大早把你们叫过来是有件事想问一下,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族长爷爷请说,白凤必定知无不言,如果我们姐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族长爷爷责罚。”
杨老太爷心中的怒气又消了一分,他对杨白凤的表现十分满意,自从二十年前,三房出了一个皇后后,身份地位一飞冲天,对杨氏家族来说,这是一个举族欢庆的事情,但是他们大房的地位却自此一落千丈,每次国公府来人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总是让人看了心烦。
“心莲,我问你,昨日巳时你是不是在街上鞭打了荣县令的家眷?”
“是的,那个小贱人惊了我的马,我就抽了她两鞭子。”杨心莲一脸不屑,她向来敢作敢当,这世上除了京都的某些人,还真没有几个是她不敢打的,所以也不屑隐瞒,不过想到昨天被那个女人暗算,她心中的怒火到现在还在沸腾着,她一定要让那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得先找个机会把那小贱人约出去,不过王秋月那个蠢人好像不认识她,她该怎么把她弄出来呢?
“你……,”杨老太爷被她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杨国公来信只说她在京城惹了些祸,送到老宅暂避风头,他没想到她竟骄横到这种程度,对一个六品官员的家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好吧,他能理解,国公府是一等公爵,确实是可以不将一个六品官放在眼里,但是,不是所有六品官都是可以任打任骂的。
“族长爷爷请息怒,心莲她年纪小,自小就被祖父和爹娘宠坏了,所以有些不知轻重,还请族长爷爷费心管教,”杨白凤一脸担忧与愧疚,“您是咱们杨家的主心骨,可千万不能被气坏了身子,不然我们姐妹俩的罪过就大了。”
杨心莲接到姐姐的暗示,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一步,大声道:“族长爷爷,心莲有错,请你责罚。”
杨老太爷摆摆手,“罢了”。他无意去替杨国公教孙女,刚刚他也看到了她们姐妹俩的互动,懒得理会那个蛮横无知的,他直接对杨白凤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爷爷来信也说过,你是个可以做主的,那我就直接告诉你了,也许在你们国公府眼里,一个小小六品县令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公井县,荣立瑞是我们杨家不能轻易得罪的……。”
“这是为何?”杨白凤感兴趣道。六品县令,真的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了,她上次见过荣立瑞,确实是个聪明的人,但是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个聪慧的侄女。
一个小县令竟能让杨氏的族长如此忌讳,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这让她十分好奇。
“凭他姓荣。”杨老太爷一脸正色道。他并没有说荣立瑞本人的厉害之处,因为对不了解的人来说,这种话太过空洞,而只有这个姓氏才能镇得住国公府的人。
杨白凤一脸不解,有片刻茫然。姓荣,东皇国姓荣的大家族?荣元霜?她立刻想到一个熟悉万分的名字。
“他是京都荣家的人?”杨白凤一脸震惊的看着杨老太爷。她想起来了,荣元霜有个长期在外任职的叔叔,因为很少回京城,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此人,她和荣元霜走得近,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杨老太爷轻轻点头,跟个明白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他费力去解释。
“这下你可明白,心莲打的是谁?”
“凤儿明白,这事是心莲的错,我今日就带心莲上门给荣夫人赔罪去。”杨白凤收起了之前的轻慢之心,她神情认真。
杨老太爷十分满意,“待会,我让富文备一份礼物,让老四陪你们姐妹去。”
“是,谨遵族长爷爷吩咐。”杨白凤恭敬道。
“姐,那狗屁县令是荣元霜的亲戚?“杨心莲惊愕,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喊,”荣元霜那个小贱人,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太子表哥,我早就抽她了,凭什么我们要去给荣家的人道歉,我不去。”杨心莲气怒道,“如果早知道她们跟荣元霜有关系,我昨天就应该直接把她们打死。”
“那你就等着祖父把你送给荣家赔命吧。”杨白凤淡淡的道。
杨心莲顿时噤声,不是因为杨白凤的话,而是她此刻看她的眼神,冰冷漠然,仿佛一道冰凌刺入她的心脏,寒气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