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从大门出来,一个十一二岁,长得圆墩墩的少年快步窜到荣子熙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那个女的昨天找老爷借了八本书,还是老爷亲自挑的。”
荣子熙顿住往前迈的步子,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他偏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胖书童,“你没听错,是八本?爹亲自挑的?”
胖书童胡江连连点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白白胖胖的脖子摇断,仿佛生怕荣子熙不信,加重语气,“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我都问过好几个人了。”
“爹为什么对她这么好?”荣子熙喃喃自语,咬着唇,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胸口一阵憋闷,难受得让他只想揍人泄一通。
胡江看着主子大受打击的模样,同仇敌忾,愤愤道:“是呀?您说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夫人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夫人心肠好,对谁都好,可是大家都知道老爷是从来都不关心内宅的事情的,可自从那女人来了之后,我听说老爷对她特别关照,嘘寒问暖的,今天还把那女人叫去书房,在书房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您说他们在谈些什么?少爷,您每次去书房的时候,除了被罚,还从来没有过半个时辰的……”
“闭嘴。”荣子熙怒喝,脸上的五官扭曲,他此刻的心里狂躁至极,愤怒至极,恨不得找人大打一架。
“唉,少爷,您去哪呀?”胡江惊愕的大叫,看着毫无预兆突然大步离去的荣子熙,那背影似乎带着熊熊烈火,他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跨步追上去。
无视前面门房、身边同窗、身后书童等一群人的叫喊,荣子熙携带着满腔怒火冲进学堂,他径自走到学堂并排的最后一间房,“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一张课桌上,桌上趴着睡觉的少年立刻弹跳起来,愤怒的大喊,“哪个王……是你啊,荣子熙,你抽什么风。”
“杨四郎,我跟你约战,学堂后门,我们一对一单挑,敢不敢?”荣子熙一脸蔑视。
杨四郎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声脆响听得周边的同窗都替他肉疼,可他恍若未觉,扬着粗红的脖子与荣子熙对峙,“谁怕谁,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报前天之仇,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收回的手在袖子下微微颤抖,这天杀的荣子熙,他恨不得此刻就将他按在地上,打得他满地找牙。
“走”,荣子熙懒得跟他废话,此刻,他需要泄,杨四郎就是他最好的沙包,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率先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处,他突然停下,转身环顾四周的同窗,语带威胁,“谁要是敢去通风报信,小心……”,他挥了挥拳头。
被他眼神扫到的同窗个个连连点头,天,谁吃多了敢去惹这个小霸王。
杨四郎也不甘示弱,“谁敢背后告黑状,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最近学堂里来了一个新夫子,特别啰嗦,他能就一件事抓住你说一个时辰,谁也不愿意被他拉住说教。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留下一屋子劫后余生的同窗庆幸他们没有在室里直接打起来,否则又要殃及无辜和损坏物品,跟他们俩同窗真是倒霉,这两人,没有一天安生的,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仿佛天生的仇人,可偏偏谁也不服谁,每天就跟两只斗鸡一样,一见面就互掐,夫子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一个父亲是本县父母官,一个是当今太子的外家呢?别说他们惹不起,就是山长也不敢得罪他们,毕竟前任山长的下场他们所有人都还历历在目呢。
县学是建在公井县的繁华大街上的,它紧挨着县衙,可见位置之核心,这原本是前任县令的私宅,是一栋五进的大宅院,前任县令是被投进大狱的,他的财产自然充公,荣立瑞八年前来到此地时,公井县还是一个贫困小县,许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教育,整个县城没有一家像样的学堂,像杨家这种刚迹没几年的家族也只是将自家的男孩送进了私塾,这里的女孩仍然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荣立瑞上任后力排众议,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栋五进大宅给改造成县学,由公家办学,不分等级男女,面向全县所有适龄男女。
可以说,县学是县令大人一手创立的,这里有许多贫困学子交不起学费也是受荣县令的恩惠入学的,可想而知,荣子熙在这个学院的地位,那简直就是霸王般的存在。而杨四郎因为杨家的关系,是学院的另一个霸王,两人谁也不服谁,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夫子们无力约束,前任山长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请了他们双方的家长,可是结果到场的是两位夫人,最后两个小霸王不但没有受罚,反倒是山长被扣了一个虐待学子的罪名,不久后,山长就莫名其妙的被免了职,自那以后,就更没有人管束得了这两人了,大家都尽量避着这他们,因为大家都知道,真挨了打受了欺负找夫子山长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倒霉,甚至在县学都呆不下去。
荣子熙、杨四郎一前一后穿过长廊、花园,直奔后院,所到之处,众人了然,这两人又约架了,守门的刘老汉远远的看见这二人,立刻趋前开门,二人直接跨出后门,后面还跟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熙熙攘攘,热闹极了,像极了去赶集看戏。
半个时辰后。
“少爷。”胡江毫不意外的看着这个时辰应该在上课的荣子熙,脸上眼角嘴角有瘀伤,衣服凌乱似有破损,他早习以为常,少爷肯定是去找杨四郎打架了,他兴奋的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望江楼。”
“好嘞,少爷,不过少爷,你钱带够了?”胡江担忧的问。
“没有钱我会带你去吗?”荣子熙白了他一眼。
胡江立刻眉开眼笑,上前讨好道,“少爷,夫人对你可真好,前些天才给了你五钱银子,你这次是怎么要到的啊?”
荣子熙得意一笑,“我说我不小心把山长的笔给弄坏了。”
胡江惊叫,“少爷,你可太聪明了。”他一脸崇拜,“我都想不出来这么好的理由。”
荣子熙更加得意了,“哈哈,佩服本少爷吧,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我跟娘说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太相信,多亏了秦嬷嬷在旁边说了一句,好像听你说过这事,我娘马上就相信了,然后就让秦嬷嬷给我数了钱,还让我选一只好一点的笔赔给山长。”
“胡江,回去好好替我谢谢秦嬷嬷知道吗?”荣子熙叮嘱。
“少爷,不用,我祖母你还不知道吗?你是她亲手接生的,她对你可比对我这个亲孙子还要好,她肯定是护着你的。”胡江语气有些酸。
“你也别嫉妒了,谁让少爷我聪明伶俐人人爱呢,秦嬷嬷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放心,以后我会替她养老的,你我也会照顾的。”荣子熙拍胸脯承诺。
“谢谢少爷。”胡江笑嘻嘻道。
“少爷我疼你是一回事,但可别忘了正事啊,待会可得替我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个女人。”荣子熙正色,严肃的叮嘱。
“是,少爷,我保证替你想个绝世好点子,一定整得那个女人哭爹喊娘。”胡江立刻举双手誓保证。那肥胖的身子配上滑稽搞笑的动作逗得荣子熙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