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喝。”我端起碗,视死如归,一口全部灌了进去,喝完又赶紧往嘴里塞蜜饯。
“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得去给娘娘打络子啦。”暖晴嘱托我两声就轻掩上门去了,屋里即刻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了外套爬起来,蹑着脚蹲到床边的小柜子旁,里面都是我在这大清朝珍藏的宝贝啊。
我极虔诚的拿手轻轻拉开小巧的抽屉,一一抚过各中精致的物什,又细细看了眼那只虾须镯,一时间又感慨良多。便伸出双手将弘昼送我的文房四宝小心捧了出来。
待摆在桌上,研了墨,端坐在椅上,推开桌前的窗户便是一树桃花,我铺纸执。
如玉公子诔
时太平之日,普天之下众生安居乐业。今春暖袭人,桃花树下,有心伤者,谨以徽砚玉毫,抒胸中之思念,乃祭殿神如玉公子之前,曰:
公子之姿,实乃天下无双,虽身份卑微,从不言乞于他人,为公子丰姿所折,秋千私语,把心倾诉,愿与公子携手相依,直至白头,曾忆登台献唱,牡丹亭中,水袖轻握,媚眼生波,借丽娘柳生之词互表爱慕。
公子之临凡世,凡一十八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八字实乃公子之品行也,既与公子心心相惜,便心定终身,幸家母可怜,月老垂爱,你我才得以结下姻缘,此乃天赐也,远胜牛郎织女之离思,周王神女之云雨。
笑指东南之孔雀,孰能胜此姻缘乎?蒲韧之坚,磐石之固,虽为市井之人,却徒惹莫愁生羡,明皇怨念。天之比翼,地之连理,此情可待矣。
然,天公不作美,妖娆小儿女,遂迫分头尾,吾乃江尾垂泣,日夜思君。归府之心,实在不得已,料想此后当为萧郎之迹,深宫锁人,汝当自离去。
实属祸不单行,天降大难,上元之日,三火真君抢掳尔等,夺尔之性命,吾心如死灰,寸步难行。
呜呼哀哉!举世无双之公子,箫音传意,神人共嫉,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毁朝霞,破芙蕖!此等污秽之举,小人之心,奈何长存?
公子既去,每深夜寂静之时,揣汝之信物,泪满面,恨不能随往,吾之深情,愿公子所见。
今临清明,特献诔文,以慰公子之灵!仙乐愉耳,浊气扬散。余乃哀戚之怅惘,泣涕涟涟,彷徨不可终日。公子灵之兮,护余周全否?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写完搁下,一直默念到泪流,我这是在咒如玉死罢,若是他没有死,写这诔文干甚?却又忽觉一抒胸臆,心里清朗许多。
窗外风起,卷进几片桃花瓣来,安静、错落有致的斜躺在纸上字间,我随手拈起,放在手心里,将他们又一一吹走,不觉间又起痴来,最近真是越来越能呆了,也许是春困惹得,我自嘲道。
蓦地想起太医的话来,情深不寿,我猛地摇摇头,想将这危险的想法挥之而去。我可不要年纪轻轻地就漏洞百出,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像之前尚未进宫的那个自己一样,什么都打不倒!不过是些许个没有见过的困难而已,有什么怕的呢?
况且如玉说过,有他在。如今弘昼也说有他在,所以有何惧?
待墨干掉,我小心地将纸折起来揣进怀里,虽说尚且不到清明,却也离不了几日了,便思忖着这几天要寻个机会出去把这纸给烧了,只愿等感动上天佛祖,将我的思念捎给现今生死未卜的如玉。
到了晚间,裕妃又亲自看我来了,彼时我正趴在桌前涂涂抹抹,画漫画打时间,待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立在门前了,我来不及收拾,只得立马站起来冲她弯腰做福。
她笑着走近,一手拿起纸看了半天,满是疑惑:“这人哪有长那么尖下巴的?”
我尴尬地挠头:“回娘娘,奴婢闲了没事儿干,呃,随便涂的。”
引得一周的暖晴众人都偷笑起来。
“虽说是有些怪,倒也蛮好看的。”她将纸复放回案上,慢慢歪进旁边的交椅里,拉过我的手细细说道:“看这情形,身子竟也是大好了。”
“是,多谢娘娘关心,又给娘娘添乱了”,我顿了一下,看她的脸色,“明日早上,我想出去转转,娘娘就允了吧。”
她突然笑起来,软和的手心慢慢在我手背上垫了两下:“看你那可怜样儿,怪不得都说闺女是娘亲的小棉袄,我自是允许你,却害怕在外面撞见些人。”
我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想来是行不通了,入宫半年来,裕妃对我一直极好,**几千年来一直如此,尽管长辈会偶尔做些让子女难过的事情,然追溯其目的,无一不是为了儿女好,况且戏班的事还没有证据下任何定论,我不能再对我这温婉的姨妈添堵了,便要说话。
却突然听她先开了口:“不过明日你就代我去趟储秀宫罢,去帮本宫给皇后送去些活络丹,就说本宫特意孝敬她的,东西待会儿让暖晴拿过来,这样可好?”
我听此,顿时开心极了,从钟粹宫到长春宫,算是横跨半个后宫了,我当然乐意。
便喜得谢恩:“多谢娘娘!”
嗯,她轻轻答应,将玉牌递给我:“这个你带着吧,万一碰见多事儿的人,就拿给他看。”
我恭敬地双手接过玉牌,忙叩头谢恩,她轻轻扶起我,又嘱托了两句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