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两个多月便是年下了,前不久青藏叛乱平定,加上今秋五谷丰登,百姓和乐,圣上龙颜大悦,特下圣旨,准许宫里妃品级以上的娘娘归家省亲。实不相瞒,这钟粹宫的裕妃娘娘便是咱家夫人的表亲,夫人又自幼同娘娘一处长大,同娘娘的生父管领耿德金堪比父女。”布扎说得起劲,吴班主皱皱眉头,似乎在消化这几层关系。
“布扎总管的意思是要我们到府上去,待娘娘省亲之时,好有个表演耍技?”班主斜靠在椅上,及时给那管家刹住了车。
“正是此意,初一这日,娘娘便要凤驾莅临,若是再置办些小孩子怕是赶不及,再者娘娘又喜欢听戏,倒不如直接把你们请过去,这是请帖。”布扎说完,一旁立着的小厮便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来,恭敬地递给了班主。
我在一旁也不曾多言,只是探着头努力朝那边儿看,红布展开之后,是个大红色的帖子,隐隐约约看见个“佰两”二字,我的天呐,佰两?莫非是银子?这肯定只是订金啊,看来我们又要大赚一场了。
果然,班主那专注的表情缓缓的放松下来。
“富察大人果然出手阔绰,只是这毕竟是娘娘省亲的大事,吴某怕登不了大堂啊。”班主略微担忧。
“吴班主莫要谦逊,这机会可是十年难遇啊,您先考虑一下也行,这帖子就放您这儿,不打扰了。”说着,他一甩前襟离了座椅,便要出去,那小厮慌忙拿过挂在门口的大蓑帮他重披上。
“还请班主在明日天黑之前到府上送个信儿。”说着,掀起毡帘一步跨了出去。
“您慢走!”
重掩好门,大伙又都围着火炉坐了下来。
“娘娘省亲真是天大的好事,王府都去过了,这个机会哪能放过?”我一语点破当前的矛盾,不光因为这是个赚钱的大好机会,而且总觉得只要是富察氏就跟我沾着边儿,说不好这还是个寻亲的机会,却又不敢道破这点私心。
“话正是这样说的,我马上就去那府上回信儿。”袁盛果然是个急性子。
“且慢,还是再让班主想一想吧。”如玉一把拦下袁盛。
“我也知道这个理儿,只是毕竟是宫里的娘娘省亲,这其中多数都是女眷,若是接下此单,咱们必定是要搬进府里住,怕是还不能随意进出,且说这至少得提前个把月搬进去。”班主说着,摇了摇头。
“这可一下子成了别人圈养的鸟儿了。”霜娘叹了口气。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的,你们想想,反正这大冷天儿的就是在自己家里也是冷得慌,没地方去,倒不如吃住都在别人家里,还省了咱们不少呢。”昱娘托着手臂,开导说。
“既如此,明日一大早便去回了那总管吧,也省得他再上门来求。”班主沉思道,平整的眉头因为大笑而有些滑稽的颤抖。
“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兰怡园吧。还麻烦各位要守着些规矩,若是有什么事儿或者缺什么,就吩咐冯德找我说,断然不会委屈大伙儿的。”布扎说着,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位年轻人,正是那日跟着他的小厮。
“在下冯德,接下来的月把儿,就由我来负责诸位的起居,我每日早上晚上都在这园子东头的子里当值,有什么事儿,尽管找与我说。”那小伙子外面罩着青白色的大毛短褂,说话的神色就跟他身上衣服的颜色似的,干净利索。
“这是太太的远方侄儿,平日里大都跟着我办事,也是大少爷的近侍,因此万不要把难处藏着掖着,跟他说都是一样的。”听布扎的语气,看来这叫冯德的小爷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是是,以后就麻烦冯小爷了。”班主连连应承,他们二人见此,才告辞离去,看来果然是两位极厚道的管家,他们刚走,便有下人来各房送炭,都是极好的木炭,通红的炭体,散的都是淡淡的松香味道。
在大厅里将厨房送来的晚饭随便盛了几碗,便同如春拿托盘端了一并拿回屋里吃。一来大厅炭火不如屋里暖;二来忙碌了一整天,夜色早已黑压压的,昱娘几人不曾吃晚饭就睡了,大厅更是凄冷,索性大家都捡了几样自己爱吃的,拿回房里端在炕上吃,倒也舒坦。
我夹起一片醋溜白菜,无奈的看着如春:“这白菜,是你端来的。”我说了一个陈述句。
嗯嗯,她手拿着春饼狠狠冲我点头,生怕我误解。
哎,我叹气:“好不容易可以多吃些别的菜色了,你偏偏还要挑白菜,我可不要吃一冬天的白菜。”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冬天的,北京城谁家不囤白菜,况且我看这醋溜白菜比刘叔做的都好吃呢,你不喜欢,那你吃这个。”她欢快的将她面前的竹笋爆炒鸡柳推到我面前,又将那碗白菜宝贝似的拿到自己面前。
我撇着嘴角轻笑,心想这调皮丫头,若是以后谁娶了去,那才是家里养了个活宝呢,边想着边将那白菜叶一口吞了下去,细细品味:“嗯,好像真的比刘叔做的好吃诶。”
又吃了半张鸡蛋饼,将那竹笋挑得一干二净,便下炕从茶几上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粥。
“呀!是红枣八宝粥啊!”我将碗轻轻放到如春面前,全然不管她那夸张的表情。
“又不是没喝过!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儿!”我对她撇嘴,手指尖捻起汤匙的把儿搅拌着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