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刚好些,虽说已过了龙抬头,到底还是寒冷些,窗子别开那么大,挨了冷风又该埋怨没人管你了。”说着,便走到窗前将左边那扇关了去,只留半扇进得阳光来。
“如玉。”我情不自禁地唤出他的名字来,却又觉失态,忙垂下头掩住口,屋里一片默然。他闻得我喊他,便走近床边,坐在凳上却也不说话,又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他手里,半晌才出声:“以后别做傻事了,霜娘又怎舍得赶我走?”那声音微不可闻,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自是少年,又怎会彼此不生情意,原来,如玉在我心里是这种特殊法儿,已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见我默着声只是瞧着他,便继续道:“在咱这行当里混,哪有不过倒呛这道难坎儿的,霜娘也只是有些忒心急了,你倒好,竟绝起食来,生生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弄得戏班这些时间,只能演武戏。”见我不解的瞪着眼睛,他笑着当头给了我一爆栗,“咱的当家花旦都歇着了,那可怎么演啊?”
我见他弯弯的眼睛,轻颤如翼的长睫,煞是可爱的模样竟说出这种老生的话来,便也扑呲的笑出声来。
“你呀!”他说着,笑得更厉害了,不等他再伸过手来,我便已挣开他的魔爪,反倒伸出食指使劲儿戳了他的额头,挑着下巴笑道:“叫你想使坏。”
他扶着额头,吃痛道:“抓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便探过身子要挠我胳肢窝儿,我忙得向后仰去,求饶道:“人家是关心你嘛,别,好痒啊,哈哈。”我使劲抓住他的手,拼命挣扎,他却道:“以后还敢不敢了。”我忙得答应着再也不敢了,他这才住了手。
“哟,看来这药不吃,竟也好了,亏得我和刘叔这般辛苦。”如春端着碗走了进来,冲我们打。
“那可不行,就是才好了些,刚也被他折腾地浑身没了劲儿。”我把身子坐正,将被子又好好拉了拉,如春倒也不见怪,彼此年纪还不大,又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自是没那么多讲究。说着,她把药端到我眼前,喏声道:“赶快喝了吧。”
我接过碗,看了看碗里红得黑的药汁儿,竟眉头也不皱,一憋气就全给灌了下去,把碗递回给她,才剧烈的咳起来,如玉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递给我一粒蜜饯,我如获珍宝,也不细嚼,就咽了下去。
“班主说了,这几日也没什么排场,叫你好生歇着,什么心也别操。”如春接过碗,继续叨叨。
“嗯,知道了,我有些困了,你们都去忙吧。”我漱了口又把茶杯递给如玉,对着身旁的兄妹俩说道。
“那好,我们就出去了,等再睡醒,就自己去院里走走。”临走前,如春还不忘吩咐,如玉却只是跟我对视一笑,便跟着转身关了门。
我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才掀开被子,洗了脸,穿好衣裙,将头重梳了,方觉整个人都清凉起来,便轻脚走到门前,手搭在门把儿上,兀自起呆来。江宁是吗?雍正三年的江宁,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我的家人呢?我长叹一声,拉开门走出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勇敢的走下去啊。
至于这如何走下去,且看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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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暖香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我随口将后面几句默声念出,便又眼都不眨的冲着脚边儿的落花起呆来。
“我只道花上有蜜蜂嗡嗡的飞,花下竟是有个没了翅膀的呆鹅!”
头顶上传来好笑的聒噪声。
我抬头看去,如春已然跳到了我身前,她弯着腰往前探着身子,柔软的小手贴在我额上,又回手摸了摸她的,如此反复折腾几个来回,才放心道:“还好没着凉。”
我捂着嘴轻笑道:“我的身子骨儿岂有这般弱,就连那娇贵的公主都不如了?”
她反倒咦了一声,嘟嘴道:“我的好姐姐,你这么一形容,反倒是我多此一举咯?只是姐姐既提到了公主,还别说,你刚来的那会子,怎么看都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别说洗衣服了,就连碗都端不好,班主说你是京里来的大户人家,让我们都关照着你,万不可叫你委屈,还说没准儿哪天你家里人就寻来了呢。”
我站起身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揽过她的肩,认真的看着她道:“知你对我好,姐姐我给你赔不是啦,这都要吃午饭了,咱们去后边儿看看吧。”
她便点头应允,两人拉着手就往后去了,路上如春又叮嘱道:“苧姐姐,再过几日就要给咱们排场了,你这一病耽误了这般久,咱们得赶紧赶上才是。”
听她这么一说,我张着嘴就杵在了原地,虽说在我的那个后世里,恰是个昆曲演员,然毕竟前后相差二百多载,唱打做念还是略有区别,不过思忖来,又庆幸这里仍是北昆派,不然让我背那些个苏音来,还真真要难为死人。
见我又是愣,后面的可人儿伸手在我脸上打了个响指,道:“姐姐还有什么生怯的嘛?待吃了饭,我陪你练会儿子。”说完还冲我重重点头。
看着眼前那张太阳花般朝气蓬勃的笑脸,我自是没理由打退堂鼓的,便也冲她笑着点头。
刚到厨房门口,便听闻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似那沉寂中的一声春雷惹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