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对方离开后甄怀仁继续说“毕竟我们相处并不愉快。”
“没干系。”刘建群笑着说“都是自家兄弟,糙汉子,喝顿酒,睡一觉,醒来后谁还会记着。”
“对。”甄怀仁没想到刘建群这么回答,却并不妨碍他顺杆爬“咱们都是痛快人,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顿了顿“中警校设立教务委员会的事刘老哥知道吗?”
刘建群不明白甄怀仁怎么会突然提到邰蓑衣。毕竟相比他们,李士珍和邰蓑衣也就比甄怀仁强一点点。一个小小的警察学校实在不值得他们费心思。
“老哥,有些人看似繁花似锦,却脚底虚浮。”甄怀仁自斟一杯“有些人如同路边的杂草,看似一推就倒,却根植地下,瓜蔓无边。”
刘建群和甄怀仁碰杯后一饮而尽“那也是咱们兄弟吧?”
“三年内取消保安团。”甄怀仁却答非所问“听说如此是学习德国的现金经验,以后全国警务全部属于一个统筹警政的新单位。”
这并不是甄怀仁胡说八道,而是确有其事,上边喊了都两年了。只是从一开始,这项提议就遇到了各方的阻力。很多地方势力更愿意使用听话的保安团,而不是听命于警政司的警察系统。年中召开全国警政会议时,甚至包括不少大员提出‘废警设团’。总算规范警政是大势所趋,以消灭异己为己任的光头佬最终力挽狂澜,强推了警政统一。当然作为妥协,给了各个地方三年时间遣散保安团。
这当然不值一提,可是甄怀仁特意强调国民政府紧跟德国学习。虽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却也是言之有物,国家合法的武装力量,除了军队,就是警察。民国的军队成分太复杂了,况且他们也投鼠忌器,而警察似乎更加低调,让人很容易忽略那些‘臭巡脚’。他们确实大意了,军人出身的他们,忽视了这么一条路“听说了。看来未来警政司将会大有所为。”
“听说梁先生留下的位置还没有个说法?”响鼓不用重捶,甄怀仁不认为自己比刘建群他们多个脑袋,只要将邰蓑衣暴露在刘建群等人眼皮底下就可以了。他相信这些人明白了中警校的重要后,会需要自己的,现在该他要酬劳了。
“对啊。”刘建群笑着说“原本老梁要在各类军校推行团务,这不耽误了。”
甄怀仁没想到,刘建群觉得自己开价高了。之前tyL派出的的高校工作队并没有进驻都各个军校,一来,甄怀仁当时本无此意,二来,太过敏感。就是到了现在,tyL也是在各地普通学校有序展开,并不敢涉足军事教育系统。如今看来,身为(总)作训处处长的刘建群是想把这块抓在手里“这么说起来,怀仁深感惭愧。”
刘建群再次和甄怀仁碰杯,等着他的下文。
“李教育长将团务托付给我,而我却有负所托。到如今不要说在警政司推行团务,就是中警校的团务都不尽如人意。”甄怀仁同样认为刘建群开价高了。
刘建群斟酌片刻。李士珍说到底不过中警校教育长,又不是警政司司长,有什么资格委派甄怀仁在整个警政系统推行tyL。甄怀仁这当然是漫天要价,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甄怀仁拥有名正言顺主管整个中警校团务的名义“警政系统不同于军事系统。确实不必拘泥于中警校。”虽然经过甄怀仁的提醒,刘建群已经对邰蓑衣有了警觉。可有些观念并不是他甄怀仁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刘建群心中,军事系统的团务换取警务系统的团务,并不亏。
一早甄怀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宪兵司令部的办公室。安占江赶紧迎了过来“你昨晚又去挨打了?”昨晚安占江本来要留下来陪甄怀仁,可是却被甄怀仁赶了回去。
“不挨打,老子睡不着。”甄怀仁笑笑。
安占江瞪了一眼甄怀仁,为他打开门,就手扶着他走进办公室“我听说你昨天被骂了?”
“我非得撕烂了向婆子那张嘴。”甄怀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靠着沙边坐了下来。
“大家还不是关心你嘛。”安占江说着为甄怀仁脱下外套“对了,陈梅泉打过电话来。说王雅贞的先生没了。”
“王雅贞是谁啊?”甄怀仁指指胸口。
安占江坐下开始给他揉起来“咱们一届的。她们不是结拜了吗。”
“哦。”甄怀仁无所谓的说“你替我随大流出些帛金好了。”他现在想的是昨晚上和刘建群商议的事情。
看得出刘建群对于甄怀仁主动向他们靠拢是意外的,甚至是惊喜。对于甄怀仁的释放的善意立刻接纳,同时给予大力支持。当然在甄怀仁一再坚持下,刘建群同意不向任何人泄露甄怀仁的新动向。尤其是在甄怀仁一再提醒刘建群提防邰蓑衣之后。甄怀仁的信条就是做,就做到极致。既然已经迈出去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想办法搞掉邰蓑衣和李士珍。这无异于蚂蚁撼大象,可是这两个人如今的地位同样建立在光头佬对于他们的信任之上,他需要的是契机。现在要做的是铺垫,准备。
“我听湄泉的意思,好像想你出面。”安占江意有所指。
甄怀仁怒极反笑“我出面,我算个什么东西?小老弟?老子哪里小了?放出来比他们都大。你告诉她,让老子出面可以,让她过来躺里边去。”说着指指一旁的休息室。
安占江听出了甄怀仁的憋屈,一边给他顺气,一边说“好好好,我让她洗白了等着你。别动肝火了。”
甄怀仁却更加郁闷,有火不出,一把拨拉开安占江的胳膊,站了起来“我去泄泄火,再这样下去,老子非撕了你不可。”说着气呼呼的就走。
“衣服。”安占江赶紧拿起甄怀仁的上衣追了过来,给他穿上“撕就撕,只要你开心就好。”
甄怀仁瞪了一眼安占江,气呼呼的甩门走了出去。这次却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后院的看守所,直接点了几个昨晚上被宪兵扣住的违纪军人。
“换一个。”甄怀仁气喘吁吁的停下,走到一边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胡斌示意一旁的谭忠恕和另一个人赶紧走到高悬正中的麻袋旁解开口,立刻从麻袋里边掉出来一个满嘴鲜血半死不活的中尉。小明立刻和另一人将那人架走,片刻后按着一个还不老实的少尉走了过来。少尉已经全程目睹了好几个了。眼睛充血,却因为被抹布堵着嘴,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麻袋就要被封住口,此刻他嘴里的抹布竟然被他的舌头顶了出来“我……我有重要情报,我们副处长是日本人……”
正准备继续练拳脚的甄怀仁一愣,看向胡斌。胡斌立刻一挥手,谭忠恕将那人拽了出来。
“我们……我是教导总队经理处干事,我们副处长高英培是日本人,千真万确的日本人。他有日本娘们的照片,他和日本婆姨有孩子,两个小鼻子。他……穿着日本军装……是个少佐,我认识军衔,少佐……”少尉显然害怕极了。
甄怀仁走了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扭头对胡斌说“给他颗烟。”
胡斌拿出一支烟点上后走过去扔给了少尉。
“军饷太低。”少尉捡起地上的烟猛吸一口“高副处长平时为人仗义,谁有困难他都帮忙。有次我实在手头紧,就打算借点。偏巧他不在,我就……哪知道找来找去,在墙角暗格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边没有钱,只有那几张照片。”
“他事后怎么处理的?”甄怀仁皱皱眉头。
“我原本打算恢复原样,可是无意中看到墙上脱落一块墙皮,这不管我怎么补救,傻子都能现。”少尉坦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把他家点了。他事后有怀疑,还故意试探了几次,不过始终没把我找出来。”
甄怀仁诧异的看了眼少尉,此刻才觉,这人不简单。偷东西能把墙角的东西翻出来,这毁灭痕迹的手法完全是灯下黑的模式。
“你入伍前干什么的?”胡斌问了一句。
“为了捞人当了几年警员。”少尉老老实实的说。
“捞人?”胡斌又问“捞谁?”
“师父。”少尉沮丧的说“俺师父不听劝,给人做寿时候勾搭了人家的小妾,让人送进去了。”
“你是唱戏的?”甄怀仁觉得新鲜,这位年纪不大,阅历丰富。
“武生,秦腔。”少尉又说了一句。
“武生?”甄怀仁冷笑“样子货。”
“长官那是往死里打,还没法还手,就是俺爹来了也扛不住。”少尉辩解一句。
“你爹也是唱戏的?”甄怀仁下意识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