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甄怀仁好奇的问“不是月底到下月初才跑嘛?”他在资料上看过,上海的跑马厅每年分两季比赛,一次四月底到五月,一次十月底到十一月。如今不过刚刚九月初,怎么就跑开了。
“吆,小伙子蛮懂的嘛。”司机抬眼看了下后视镜,语带讽刺的说“人家那是为了庆祝什么胜利日举办的特别赛马日,乡下人不懂不好乱说的。”
甄怀仁看了眼司机,陈韫阖轻咳一声,终究压制住了他的怒火。
车子来到国际饭店外,停下,迎宾立刻走过来打开门。甄怀仁付了钱,走下车,却记住了车牌号。不得不说站得高看得远是至理名言,两人来到了十五层的豪华套房,放眼向外看去,可谓心旷神怡。甄怀仁想要关门,服务生却笑着不走。
陈韫阖拿出一张一元纸币递给了服务生,对方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甄怀仁可从没有遇到过,他不是没有给过酒店服务生好处,可是这样不给就赖着不走的还是头回见。
“小费。”陈韫阖为甄怀仁解释“这都是跟着国外学的,他们拿的时薪很低,这是被允许的。”
“哦”甄怀仁有些无奈“这不就是变相行贿嘛。”说着走向陈韫阖。
陈韫阖先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不过立刻还是停了下来,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我需要时间适应。”
“我答应。”甄怀仁没有胡来“可是为了防止你再把我当抹布乱扔,我有权抱着你。”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那……那……”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却因为累了一天,躺在甄怀仁怀里睡着了。待再醒过来,外边已经天色漆黑一片。陈韫阖缓缓的坐直身子,却立刻被警觉的甄怀仁拉着躺回来“怎么了?”
“我换件衣服。”陈韫阖可不会说她饿了。
甄怀仁这才松开了陈韫阖,拉开台灯后活动已经僵麻的手臂“别换了,我们下楼吃东西,想要吃什么?”
陈韫阖看着甄怀仁“你这样只会将你所有的缺点暴露在我面前。”
甄怀仁沉默不语,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早晨一上车就乱了方寸。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陈韫阖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任何的不满。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他也想纠正错误“我吧,我抱歉。我要出去吃饭,去不去你都可以自己决定。”
“我累了。”陈韫阖同样也觉了她自己的问题,抱住甄怀仁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先睡了。”
本来沮丧的甄怀仁片刻的失神后,热烈的回应。陈韫阖没有拒绝,可是半晌,甄怀仁停了下来。看着陈韫阖,甄怀仁苦笑“你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我不逼你,咱们今天不是进了一小步吗?”说着将陈韫阖抱起走进卧室“我们每天迈出去一小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媳妇。”
“你别后悔。”陈韫阖侧着脸“以后我没这么容易让你得逞。”
甄怀仁自信的说“没关系,我会守着你,一辈子很长的。”放下陈韫阖到床上,为她脱了鞋,盖好被子。甄怀仁看看时间“我知道你喜欢蟹黄豆腐,我这就去打听,哪里有。”说着拿起外套,又不放心的说“我不回来,你不要乱跑,上海很多坏人的。要锁好门。”
“我听说闸北有个专门做西饼的。”陈韫阖翻了个白眼,直接翻身背对甄怀仁。
甄怀仁赶紧跑出去,锁好门来到酒店大堂向服务员打听哪里做的蟹黄豆腐好,至于西饼,到了闸北再打听。
“先生,这个,这个,我的想想。”服务员一边敷衍,一边做了个点钱的动作。
甄怀仁就手拿出一张五角法币塞给对方“哪?”
“十三层楼啊。”服务员干脆利索的说完就走。
“……”甄怀仁都想打人,这上海人说名字不行吗,二十四层楼,十三层楼,难不成还有个十八层楼?
“对面那里就是十八层楼?”甄怀仁抱着一盒西饼,有些无语的看着十三层楼,正式的名称叫华懋公寓的对面哪一片规模庞大的建筑群。
“对啊,格罗夫纳豪斯。两室户到六室户都有,晓得伐。”出租车司机一边抽烟一边得意洋洋的问“侬天津有的伐?”
“没有。”甄怀仁平静的看着,这次却没有生气,反正这里的每个人都这样,他要认真就气死了“确实不错。”甄怀仁又掐灭一颗烟。
“先生。”这时有服务员从一家名为“锦江川菜馆”的酒馆出来,手里拿着食盒“一只香酥鸭,两份蟹黄豆腐,鱼香茄子……”
“行了。”甄怀仁拿出钱包,将一摞钱递给服务员,然后对周围的食客说“我替我媳妇谢谢诸位了。”拱手抱拳后,接过食盒上了车。他没想到这家菜馆生意这么好,来吃饭还要排队,人家也没有广播里的外卖服务。甄怀仁打了罗圈礼,直接说自己快结婚了,未婚妻就想吃口蟹黄豆腐,他也知道来这里吃的都不差钱,他只求大家给他个面子,一起分享他的喜悦,顺便让他插队,为此他为在场所有人都付账。
众人之中自然有不差钱的,可是甄怀仁已经说了是成人之美的好事,给足了面子,也就不再计较,而普通人得知甄怀仁不占位置,只是点几个菜就走,自然也不会拒绝。因此才有了这个场面。
“三姨妈托我来看看表嫂。”门铃过后,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上的安全窗,门外站着一名头戴围巾,衣着普通的少妇。
“侬家表嫂哪位?”中年妇人平静的问。
“姓金的,单名蕊。”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哦,是这里,是这里。”中年妇人笑着打开门,请门外妇人进来,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门口,关上了门。然后对少妇说“在里边。”
两人走进去,屋里已经有几个男女。看到少妇,其中之一人站了起来“韫……组长。”
“老胡,你受伤了?”少妇解开围巾,接过中年妇人递过来得水。
“咱们得同志对我恨之入骨。”老胡苦笑“不过好在我命大。”
“那好。”少妇平静的说“烈士们的鲜血不会白流,我们必须把这笔组织在欧洲筹集的经费安全送到西北的手里。”说着问一个中年人“老杜,你这边有没有线索?
“没有,过去的线索全断了。我现在恨不得天天去外边遛弯,撞大运。”老杜无奈的说。
“不要急。”少妇平静的说“我有。”
众人精神一振。
“我虽然困在宪校,可是也因此现了别人没注意的一些事。甄怀仁有个同学叫易正伦,他时常来找另一个如今在宪校的同学。我试探过他那个同学,易正伦对三青团的事很上心。”少妇阖喝口水“甄怀仁有意让易正伦接任特警二队队长,这绝对是提拔重用,可是易正伦拒绝了。这两种表现是冲突的。”
“组长的意思是,这个易正伦是我们的人?也有可能是别人派过来的啊?”老杜有些保留。
“十多天前,南京挹江门生了一起大案,甄怀仁手下一个组查抄了一个伪钞作坊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除了两个人失踪外全死了。”少妇说着将书包打开,拿出报纸“没两天,甄怀仁亲手把易正伦抓了。临来的时候,我听说又把人放了出来,官复原职。易正伦如果是别人派过来的,甄怀仁是断不会如此的。”
“组长,我觉得你的理由太牵强了。”老胡身旁的另一个青年开口“这不也证明易正伦没有问题嘛?谁的人也不是,是他甄怀仁的人。”
“我支持组长。”老胡直接说“我和甄怀仁接触多一些。他是个为了朋友愿意拼命的。”说着苦笑“当然那是我叛变之前。现在我也说不清了。毕竟我做了一个最差的示范。”
“死马当活马医。”老杜想了想“老是在这转悠我也腻了。正好去南京看看。”
“正事谈完了,走,韩梅,跟我去看看住的地方。”众人又合计了半天,中年妇女看大家不再吭声,这才笑着说。
“我不能住这。”韩梅有些尴尬“我是陪着甄怀仁来上海办事的。他来干什么我还没有打听出来。”是的,不管是冯力文还是陈韫阖全都是假名字。冯力文真名叫胡东升,陈韫阖的真名叫韩梅。丁树中没有猜错,他们是假叛变,登报自也没用。他们在战友的用生命掩护下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将一笔海外募集来的款项送去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