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来了一位姓盛的先生,说是您的朋友。”甄怀仁刚刚走进灵堂,方靳鑫就凑了过来。
甄怀仁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可是这好吗?想到总归孔令侃没有露面已经算是相当照顾自己了,他还是赶紧收敛心神,来到了隔壁。
“托老弟的福,如今我谋了一个苏浙皖统税局局长的差事。”盛升颐笑着接过甄怀仁的烟。
“这可是肥缺。”甄怀仁虽然不明就里,可是也知道只要一涉及到钱,就是肥缺“恭喜大哥了。以后要是小弟求到大哥跟前,可要拉小弟一把。”
“好说,好说。”盛升颐笑着说“我这次来,一来是替孔常务,不对,马上就是孔干事传话,那边快准备好了。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了。”
甄怀仁点点头“我明白,只要他那边准备好,我这边立刻进行。”
“对了,孔干事让我问问,这笔钱怎么交?”盛升颐直接问。
甄怀仁抽口烟“头七过后,我就安排,给我几天,到时候给消息。”他不能在盛升颐面前露怯,否则谁知道鬼精鬼精的这群人会不会节外生枝。
“好。”盛升颐也没有多问“第二么,我有笔生意,是棉花期货的,不知道老弟愿不愿意掺和一股。”
“老哥知道的。”甄怀仁不动声色的说“我现在没钱,如果可以等一等,我是愿意的。”
“好。”盛升颐很满意甄怀仁的回答。他又不是找不到合作伙伴,相信甄怀仁也懂他的意思,不过是为了增加彼此之间的联系而已“老弟是个痛快人,我也绝不含糊。到时候咱们相谈。”
送走盛升颐之后,甄怀仁不得不来到宪校办公楼打电话。如今放假,除了门口的值班员,楼里没什么人。
给安占江说完之后,甄怀仁挂了电话,看了看楼顶。拿出了上午配好的钥匙,走出了办公室。不出他所料,教务处没有人,不知道跑哪玩去了。甄怀仁迅的打开范岭东的门,然后关上。
简单的确认了周围的布置和一些独特的摆放位置后,来到了保险柜面前,将钥匙插了进去,只是这是密码的,让他有些抓头。只好按照听广播里的办法,来到了范岭东的办公桌前,找任何可能和数字有关系的线索。试了几次后还是不行。又看看墙上的钟表,一拍脑袋,这钟表没有走,按照书上说的,这就是密码,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看看时间,打定主意再试最后一次。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可能的数字,只好用最简单的四个零,却打开了。他不由有些无语,范岭东这个蠢货,就这水平,怎么当上的处长?可是想到自己都能左一个处长右一个科长的,也就理解了。
之后几天甄怀仁依旧在灵堂忙活,可是再不看陈韫阖一眼。
终于到了头七出殡,一大早,甄怀仁最想看到的人来了“钱主任。”
“怀仁辛苦了。”钱大钧和甄怀仁握手“我带来了委员长的亲笔题字。”
甄怀仁赶紧对身旁的方靳鑫说“告诉大家,列队迎接。”
“是。”方靳鑫忍着激动,赶紧跑了进去。
片刻后,方靳鑫又折返回来“报告,钱副书记,甄参事,列队完毕。”
钱大钧点点头,在甄怀仁和贺秘书陪伴下走进灵堂“立正,敬礼”
钱大钧回礼走过队列,开始祭拜。
陈韫阖却看着多日未见的甄怀仁,对方军装笔挺,神色冷峻,以往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眼中没了清亮,却多了深邃。
这时一旁的陈韫阖轻轻碰了她一下,陈韫阖才回过身,看向钱大钧。
“节哀。”钱大钧有些无语,这小寡妇还没有出孝就动了凡心了。
陈韫阖回礼。
钱大钧送上光头佬的亲笔题字。然后又拿过一张任职令宣读“……冯力文追授6军少将军衔……”
甄怀仁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鼓掌,然后请钱大钧前往隔壁小院。
陈韫阖拿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愣,他肯定记恨自己了。可是人不能太自私,自己跟了甄怀仁也许会快乐,幸福,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所以只能长痛不如短痛。
甄怀仁此刻却顾不上陈韫阖,而是慌着向钱大钧解释设置指导员的来龙去脉。在他看来,陈立夫、谷正伦都亲自提议的,一定是获得了光头佬的肯的,这才借题挥。却不想,人家真的是不要“你以为”而要“我以为”。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汇报?”钱大钧对着甄怀仁一顿猛批“你得眼里,这三青团究竟是谁当家?你有什么资格推动?有什么资格封官许愿?”
钱大钧问一句,甄怀仁的腰腰下去些;问一句,弯一些。到了最后甄怀仁才觉自己的腰都快变成九十度的鞠躬了“副书记批评的是,是我失职,是我丧失了立场,是我没有尽到本份。我自请辞去团内所有职务,以儆效尤,为后来者警惕。”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钱大钧一拍桌子,更生气了“犯了错,不老实反省自己的问题,反而撂挑子。你想干什么,想威胁谁?”
甄怀仁大呼冤枉“副书记,我真的没有想过威胁谁。我真的,真的就是觉得自己有负校长所托,没有坚持立场。我,我收回,我收回,我不辞职,我,我申请在临时会上做检查。”
钱大钧没好气的说“检查?”皱皱眉头“cp那一套?”
“……”甄怀仁尴尬的说“我不是管着第四课吗?所以这一阵看了不少他们那边的记录,我觉得,有些东西,咱们可以借鉴。不,不是,是取其精华。我在临时会议上做检查,一来,代表我的认错态度;二来,可以起到警示大家的作用。大家看我在这一点上出了问题,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自然就会警惕。”
钱大钧不置可否,坐了下来,拿出一颗烟。甄怀仁赶紧凑过来拿出火柴要给钱大钧点火。奈何这火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划了两根都没有点着。满头大汗的甄怀仁赶紧拿出第三根要划。
“算了。你有这个态度很好”钱大钧哭笑不得的拿出打火机点上“关于在宪兵各级设立团支部、分部,不是不可以。可是不能像你这样,几个人一合计就四处嚷嚷。这是要出问题的。”
甄怀仁松了口气,这就过关了,心中鄙夷,这意思不就是让我干活还要跪下来喊爷爷。可是面上却愈谨慎恭敬,讷讷不语。
“委员长是很看重你得,你想想,同龄人中,谁有你如今的成就?固然有你自己的努力,可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些什么‘是金子迟早会光’哄哄小孩罢了,没有委员长慧眼识珠,一粒尘埃都可以把你盖住。”钱大钧语重心长的说“这次委员长并不知道,可是你要警惕。有些人看你抹不开面子,会得寸进尺的。”
“是,是。卑职一定谨记。”甄怀仁欲言又止。
钱大钧指指烟“别装,谁不知道你是烟不离手。”
甄怀仁陪着笑,拿出一支烟,点上。房间里恢复了平静,钱大钧没有吭声,似乎只是抽烟。
“有件事,我想向您汇报。”甄怀仁抽完一颗烟下了决心。说什么建立团支部这事蒋光头不知道,打死甄怀仁他也不信,甚至李士珍要加入三青团这事如果没有蒋光头肯,那么对方也不敢提,毕竟那才真是私相授受。只不过是人家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如今到了纳投名状的时候了“中央警官学校的李教育长想要向团总部申请在中央警官学院设立支部,同时向我提出了加入三青团的申请。这事,我是准备等临时会召开的时候向您汇报的。”意思很简单,我不是不汇报,而是准备在临时会议的时候外汇报。这是认识高低的问题,不是态度的问题。
钱大钧眼皮动了动,听着甄怀仁半是汇报半是解释“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可以提,毕竟你负责具体工作。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
当天出殡之后,甄怀仁直接离开了宪校,甚至都没有随同众人返校,给的理由是司令部一堆事等着。
陈韫阖回到宿舍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把辞呈请陈湄泉代为转交。自己提着皮箱第二天一早出了学校,准备坐船回家乡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