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确实是小弟做的不周全。”甄怀仁顿了顿,神态沮丧的说“我实在不曾想过,丁处长直接绕过了我,让高彬和莫哲豪做了这种大事。”原本甄怀仁是做好准备面对邰蓑衣的责难的,毕竟当初借钱的时候说好的情报共享,如今高彬和莫哲豪来了个黑虎掏心,让前几天刚刚因为梁干乔策动部分空军投诚而受到奖赏的邰蓑衣十分尴尬。可是出乎他的预料,邰蓑衣一见到甄怀仁非但没有责难,反而开始推心置腹的向甄怀仁介绍起三民主义力行社的内幕。这让甄怀仁“心存愧疚”,终于找到空隙向邰蓑衣谢罪。
“这怎么能怨老弟呢。”邰蓑衣摆摆手说“情报工作老弟刚刚涉足,况且这种事都是冒着杀头危险来的,一旦走漏消息,后果太严重了。丁处长这么做,老弟也要多多理解。”
甄怀仁讪讪不语。
“不说这些了。”邰蓑衣笑着说“上午我已经得到校长肯,星期天力行社干事组将要召开特别会议,老弟切不可莽撞,坏了这等大事。”
“自然,自然。”甄怀仁赶紧说“多亏了兄长向组织举荐,兄长待我以诚,我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请兄长看我日后表现。”刚刚吓跑了党部,又来了力行社。这次倒是好,不是对着三青团,而是自己。虽然之前齐五提过,可是甄怀仁一直以为不过是邰蓑衣拉拢自己的客气话,此刻后悔也晚了。毕竟如今可是蒋光头亲自推荐的自己加入力行社,而邰大哥则成了第二推荐人。
邰蓑衣浑不在意的说“言重了,言重了。说起来,我也觉得和老弟投缘,很多事,给别人说,半天他们都不理解,可是和老弟聊天,简简单单几句话,老弟就能明白。”
“我也是,真的。”甄怀仁又惊又喜“大哥要是不嫌弃,咱俩拜把子吧。”
邰蓑衣闻言想都不想“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想到一起了。原本我还怕老弟不屑与我为伍,不想反倒让老弟拔得头筹。”
“这么说大哥同意了。”甄怀仁兴奋的抓耳挠腮“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两个口是心非的人如同按照剧本一般,开始了表演,哪怕周围没有一个观众。终究是老艺术家邰蓑衣技高一筹,不过小鲜肉甄怀仁虽然动作生硬,表情浮夸,奈何从小在天津渣子堆里打滚的他天赋异禀,悟性很高。经过初期的适应后,他的表现让邰蓑衣都不由赞叹一句,江山代有人才出。
邰蓑衣送走甄怀仁后,这才把在别院久候的齐五喊了过来“那个向影心什么情况?”
“也是我们心急,让甄怀仁有了提防。”齐五没有解释而是承认错误,却又解释了“他那里最近住进来一个小寡妇。人长得不过中人之姿,可是深的他喜欢。昨夜二人先是去了中央商场,然后又去大华大戏院看戏,末了还去了我给他介绍的地下赌场玩了一晚上。据说手气不错,赢了十万。”
“十万?”邰蓑衣沉默片刻“你怎么看?”
“悟性很高。”齐五自然知道邰蓑衣问的什么,也知道邰蓑衣的脾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我侧面了解过,警务研究会是他被丁树中逼着搞得。在这之前他更愿意去天津保警总队做一个月五十块的三等副官。却不想如今警务研究会被他搞成了三青团,还反客为主。”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邰蓑衣沉吟片刻“你挑些理论扎实的年轻人,给他送过去。”
“是。”齐五立刻回应。他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更不能问。可是他知道邰蓑衣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国民党的腐烂是从上到下都知道的。自从清党以后,无数真心为国民党好的党员想出了各种办法企图挽救,改变这种局面。力行社也是校长针对于此的一次尝试。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已经感觉到这两年校长更多的将力行社当作了监控各路军阀的一件工具,而不是最初设想的党内之党。换句话说,校长已经放弃了力行社。这让力行社上下十分的着急,而甄怀仁的三青团就是在这种局面下横空出世的。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校长也越来越对三青团有兴趣了。尤其是陈立夫,张厉生从军校回来后,立刻开始抽调一批青年俊彦准备九月份进入三青团团校任职。邰蓑衣也是因此才不得不提前和甄怀仁相见。说实话广东的事虽然让邰蓑衣恼火,可是也没有到让他乱了方寸来找甄怀仁这个不管事的课长兴师问罪的地步。
“你再筛选几位优秀的女同志。”邰蓑衣又说“这次不用去中央警校,那里是我们的天下,去宪校,不需要给她们安排任务。”
齐五又回了一声。甄怀仁很鬼,他们送过去的,再好,甄怀仁都会提防。例如向影心,玩玩可以,可是再多就不成了。所以这些被送过去的,不需要她们做任何事,只等着被甄怀仁自己挑就行。齐五却哪里知道,甄怀仁真的没有那么高的悟性,实在是向影心不屑于做贤妻良母,又不愿意欺骗甄怀仁。
“说好的三条腿都动不了呢?”甄怀仁调笑一句。昨天和邰蓑衣见面之后,他就回了家。再也没有下过楼,直到如今眼看就要到七点,才不得不起来。
“别烦……我。”樊瑛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任凭光滑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甄怀仁笑着将齐巾被为樊瑛盖好,穿好衣服后,走下楼。
细妹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到甄怀仁下楼,赶紧问好候说“先生,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甄怀仁点点头“辛苦了。”
细妹立刻说“应该的。您稍等。”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甄怀仁坐到餐桌旁看着天空呆,多么惬意的早晨啊。突然好奇,一年多后,这里会不会换一个主人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坐在这里看着天空?
吃过早餐,甄怀仁开车来到司令部上班,孙千很适合当秘书,待甄怀仁刚刚坐下,已经送来了一杯茶,昨天警务处下的通知,他点名需要的资料,还有今天的晨报。
甄怀仁立刻开始了工作,虽然他的工作一件和第四课都没有关系。正看着,电话响起,甄怀仁接通“第四课,我是甄怀仁。孟处长,你好。吃饭?周末晚上?稍等一下。”甄怀仁放下话筒,沉思片刻,又拿了起来“星期六,明天我可以参加,好的。颐和路38号,好的。”甄怀仁挂了电话。
“颐和路38号为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褚民谊的官邸,他的妻子陈舜贞是汪院长夫人的母亲卫太太的养女。”下午何尚武已经将颐和路38号的情况查明送来。
“汪院长啊。”甄怀仁头疼,看来说汪精卫是汉奸一点没错。不过自己什么身份,值当汪院长的连襟出面?估计不过是借花献佛。甄怀仁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广播里只说抗战时期有个“汪伪政权”可是究竟这个‘汪’是不是汪精卫他也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如今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谁又说得准。甚至孟庆恒是汉奸,也是他的一个猜测,这可是做特务的大忌。他虽然不想当什么特务,可是如今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特务,自己要是不学着当特务,也许不需要日本人,光头佬的徒子徒孙就把自己当梯子踩死了。
傍晚甄怀仁没有直接去颐和路,而是先回到家。虽然樊瑛失败了,可是甄怀仁依旧不得不在缴足了皇粮之后,才被放了出来。这娘们也不想想自己白天忙工作,晚上交皇粮,哪还有精力打牌。不过他是个信人,终于在十一点的时候到了地下赌场。已经有人等着他,一进来就将他引到了三楼,而不是前天晚上的二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中年人揶揄一句。
“我也要养家糊口啊。”甄怀仁并没有怼回去,而是说了一个很没有面子的理由。
中年人诧异的看了眼甄怀仁“老弟牌技这么好,还需要上班?”
“小赌怡情,我不是牌技好,而是运气好。”甄怀仁说着跟随对方走进了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里边早就有人在垒长城。可是甄怀仁的注意力却被背对门口正在垒牌的一个女人的背影吸引。合身的旗袍将女人优美的曲线完美的衬托出来。
中年人引着甄怀仁走到了桌旁围观。甄怀仁却看着女人雪白的脖子,有些眼晕。
“盛老板,人来了。”中年人并没有立刻为甄怀仁介绍,而是等一局结束后,才对那个女人对面的潇洒中年男人说。
“来了,那就快点,费什么话啊。”盛老板连眼都没有抬,叼着雪茄洗牌。女人看了眼甄怀仁起身,自来熟的嗔怒道“来这么晚。”这个年轻女人不同于陈韫阖,自带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风情,一颦一笑都是风景。说着起身,对盛老板说“我去那边玩了。”
盛老板点点头。
甄怀仁在中年人的指引下坐了下来,刚刚的女人他仿佛似曾相识,可是肯定不是一个人,难道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