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从来都是捧高踩低,颁奖仪式刚刚结束,甄怀仁就被丁树中带到了宪校一间办公室,一身军装的邰蓑衣上校已经等着了。他赶紧敬礼,却没有张嘴。
“你们聊。”丁树中郁闷的走了出去。一步错步步错,虽然他的职衔比邰蓑衣高,说起来资历也比邰蓑衣老,可是哪里比的上邰蓑衣。所以面对邰蓑衣的强势,他只能老老实实的把人交给对方。
“甄召集,请坐。”邰蓑衣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态度和蔼,毕竟刚刚他都看的一清二楚,甄怀仁目前的利用价值值得他给予对方礼遇。
甄怀仁却十分识趣,没有坐,而是摆摆手,尴尬的张张嘴,又说不了,涨红了脸。
“坐,我们都是同志啊。”邰蓑衣笑着说“咱们还在学校,就还按照警务研究会的规矩来。同志相称。”
甄怀仁才面露忐忑的坐了下来。
邰蓑衣递给甄怀仁一根烟“你看看,上次太匆忙,咱们今天好好聊聊。”
甄怀仁接过烟,一边立刻小心的戒备,一边为邰蓑衣点上。
“结婚了吗?”邰蓑衣似乎在唠家常,没一会就转到了甄怀仁个人问题上。
甄怀仁摇摇头。
“哦。”邰蓑衣笑着点点头“齐秘书说你很推崇冯力文同志,我也看了他的履历,很不错。正好特务处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才,不晓得老弟舍不舍得割爱?”
甄怀仁都觉得自己听错了,你一个实权上校,连丁树中这个少将都怕,还问自己。强压下那份不舍,赶紧点头,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就知道老弟是个实在人。”邰蓑衣笑着说“以后咱们多联系,如果宪兵这边需要人手,老弟只管开口。”
甄怀仁一愣,不明白的看着邰蓑衣。自己一个还没授衔的学员哪里有资格随意调动人来宪兵系统,他还没有喝了二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邰蓑衣也不解释,转而开始又东拉西扯起来。终究因为甄怀仁口不能言,并不尽兴。
只是邰蓑衣的作风是硬朗干脆的,第二天调令就来了。只是让甄怀仁奇怪的是,除了将冯力文调入军委会调统局二处外,却没有陈韫阖的调令。也就是说,陈韫阖需要继续留在学校。
“这也算是有好有坏吧。”冯力文无奈的说“我到那里也是人生地不熟,待适应后你再过去。”
“要不我辞职吧。”陈韫阖满怀期待的看着冯力文“咱们在调统局那边租个房子。你的薪水也足够咱们过的好好的。”
“你不懂。”冯力文叹口气“你在这里再不济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我虽然不能经常回来,可是怀仁在,他会照顾你的。”
“他?”陈韫阖一听就皱眉“谁稀罕,就是个波尔菲力。”
“韫阖。”冯力文无奈的说“你不能这么说怀仁,他对你从来都很尊重。”熟读苏联名篇的冯力文当然知道陈韫阖是在用契诃夫的短篇小说《胖子和瘦子》里趋炎附势的瘦子嘲讽甄怀仁。
“他……”陈韫阖想要向冯力文揭甄怀仁,可是又觉得有些牵强,毕竟哪怕上次相撞的事,事后想来,也不过是两人的无心之举。不过让她面对甄怀仁她又觉得不愿意,毕竟她已经察觉到了甄怀仁的不怀好意“就不能换个人?”
“还有谁比怀仁可靠?”冯力文反问。
陈韫阖语塞,是啊,他们在这里还有谁能相信呢“那你不用他照顾我了,我自己也可以照顾我自己。你只要多回来就可以了。”
“再说吧。”冯力文点点桌子回了一句。
正说着外边传来动静,冯力文走了出去“怀仁,来,咱么去书房聊。”
陈韫阖恨得跺跺脚。
“齐秘书昨天已经找我谈话了。”冯力文笑着递给甄怀仁一支烟“多谢老弟一直推荐。”
甄怀仁迟疑的接过烟,摆摆手,利落的从茶几底下拿出纸笔,写了几句。
冯力文摆摆手“咱们如今不兴那个了。”
可是甄怀仁依旧坚持,冯力文无可奈何的说“那就随你。”点上烟“我走之后,播音室的工作不能落下,毕竟这已经成了咱们研究会的脸面。”
甄怀仁点点头,却苦着脸,写了一串字“那谁负责采编文案?”毕竟这工作一项都是冯力文在做。
“你。”冯力文指着甄怀仁说“你可以的。不要那么多顾虑,有不懂的可以问韫阖。”
甄怀仁一听,赶紧摆摆手,写下“陈秘书看不上我。”
“那是误会。”冯力文不以为然“也不怪你。而且,我离开后,对她的安全也确实是有顾虑的。”
甄怀仁点点头,写了一句“定保陈秘书周全。”
“那我就放心了。”冯力文笑着说“对了,你对研究会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甄怀仁赶紧收敛心神,苦笑着写了“下月就解散了,没想法。”
“你想错了。”冯力文却皱着眉头“他们可能离开学校,这研究会与他们而言好处已经拿了,没有了意义,可是对你却不一样。”看甄怀仁不明白,只好说的再透彻“有了会长的话,你认为你还能走出宪兵?走出宪兵学校?”
甄怀仁黯然,他也是昨晚冷静下来之后才想到的。光头佬的那句话既是自己的护身符又是自己定身咒,将自己这一辈子都限制在宪兵甚至于宪兵学校这个小圈子里动弹不得。
“你的思想不对头。”冯力文不得不再说细致一些“这里是学校,未来宪兵系统的所有军官,军士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研究会里边的人也就会从这里扩散到各地。”
甄怀仁精神一震,他似乎明白了冯力文的意思。想到丁树中的那个宗旨,以宪兵为源泉,还有更远的,光头佬怎么的家……太远了。
“所以研究会一定要坚持,你也要多注意如何让研究会展壮大。”冯力文看甄怀仁听懂了,这才放心。只是他可没想到甄怀仁不但听懂了还散思维。甄怀仁和冯力文最大的不同就是,决心。冯力文总要谋定而后动,有时候盘算得失利弊就错过了机会。而甄怀仁是见惯了生死的,从来都是做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走不通大不了一条命。
有了冯力文的提醒,甄怀仁又开始对警务研究会的事上了心。自冯力文走后,就按照他居中调解来的时间,在熄灯后来到了办公楼的播音室开始将今天的新闻整理,以供明天陈韫阖播报。如今在宪兵学校,甄怀仁一下子成了一个特殊存在。就连丁树中那天离开时都鼓励了他几句,却再没有内里的威胁,而是多了拉拢的意思。所以他如今只要不出宪兵学校没人管他。而他半夜来这里整理资料,也是提前向学校申请的。学校考虑到陈韫阖的实际情况自然立刻同意了,换别人自然想都别想,可是谁让申请人是甄怀仁呢。
陈韫阖一早来到播音室外边,敲敲门就后退到对面,却没有人回应,狐疑的又走过来敲敲门,还是没有动静。试探的拿出钥匙打开门锁,里边没有人。虽然现在已经天长了,可是室内依旧有些昏暗,打开灯,新闻稿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写字台上。陈韫阖松了口气,关上门,开始按照习惯,先看一遍稿子。这选题的风格十分熟悉,一看就是师出冯力文。准备一遍以后,看看时间,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打开收音机,调好频段,里边还是忙音,又过了一会,里边响起了音乐,她立刻打开扩音器开始播音。这是她想出来的,她又没有留声机更没有乐队,所以就想出了这种借花献佛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