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魂似乎都被这股特殊的香气吸引住了,香得他翘脚,不自觉地往循着这股味道飘然而去。
张玉髓上次追缉李老头失败,还被花瓶娘娘吸走了半身精气,差点破了童子功,于是恨得牙痒,抓心挠肝睡不着觉,一定要报仇雪恨,他见不上师叔祖的面,就自己想了一个勾1引花瓶娘娘的办法。
他在张家时识气辨形这一节学得很好,五感又灵光,一闻李老头上供的清香就知道是专为花瓶娘娘定制,他捡了一截李老头扔在小巷地上的香尾,自己拿回去研磨调制,竟然生生复刻出了一款比金粉水云香还要细腻的香料。
接着他就在五孔桥下的寿材店点了起来,幽暗的香根明明灭灭,红色的火星子被风化作青烟。
口中默念花瓶娘娘,一根接着一根,即使引不来花瓶娘娘也不亏,大不了他再厚着脸皮去求师叔祖见面。
姜画根本没想过这会是一个陷阱,不过以他的脑子也不可能想明白,他只剩下一具漂亮的魂魄,死得太久,脑子锈了,木了,不知从哪一年起,就很难再记住任何事,似乎一段时间就会消失掉部分不太重要的记忆,除了怀中的破布娃娃,知道它是自己的宝贝之外,他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跟着李老头为非作歹,也不过是为了饱腹充饥而已。
张玉髓原本没报太大希望,于是半小时后见到飘忽而至的白瓷瓶先是一呆,又见姜画迷迷瞪瞪吸溜着口水,从花瓶中探出脑袋,黑黑的大眼睛无机质地问他道:“小道士,你做的清香可以供奉给我吗?”
张玉髓:“……”
还有比仇人记不住自己更侮辱人的事情吗?
他气得当即抽出桃木剑,“妖魔鬼怪,还不快束手就擒!”
姜画被霹雳一般的剑光吓得一蹦三尺,登时吓哭道:“你……你怎么打人?你一个道士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坏人也太猖獗了吧!
“你一个男鬼装女人杀人行骗还有脸说我?!”张玉髓血充脑门,更觉“花瓶娘娘”无耻,于是将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受死!”
第o3章花瓶娘娘三
剑稍刺破空气出的争鸣烧得姜画耳朵疼,他吓到了,于是怀中的破布娃娃再次暴涨恐怖戾气。
这回张玉髓谨慎多了,他掏出符箓,像是想要在破布娃娃袭击他的那一刻动法咒,为了审讯花瓶娘娘,他还不曾动过杀心。
结果出人意料地,姜画见他出符后,竟然神情一凛,拍了拍娃娃的小脸,制止了它的狂,“宝宝安安,爹爹不会受伤。”
破布娃娃身上的红光僵持半晌,消失殆尽。
张玉髓以为他退却了,见此良机,将手中符箓击出,疾如风。
只见,面前的古装男鬼凌眸一闪与他相对,纤长手指隔空画符,白袖迎光,单凭鬼气在空中着墨,一一勾一连,刻录出对方的攻击符箓竟比攻击者本人还快些。
nF墨色泼洒在半空,与金光熠熠地道术咒语一起,被青年结出一个可怕的形状,犹如编织的罗网,迎头扑上——
“定——!”姜画语落,在张玉髓震惊的眼神中,他惊才绝艳地将这个龙虎山一代中最具天赋的弟子困在了咒术囚笼中。
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毕竟被歼灭的符箓,化作了稀稀落落掉下的枯黄纸页。
张玉髓不敢置信地抖着唇角,“你一个孤魂野鬼怎么会我道家的术法?”
道家的定身咒,最基础的入门法术,施放简单禁锢时间长短也因人而异,并不会伤人。
而且看起来,厉鬼的法术还更高级一些……
姜画仔细追忆片刻,一无所获道:“唔……记不清了……”他不在乎地眯起弯弯杏仁眼笑道:“不管啦,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我吃饱了。”
他抱起白瓷瓶慢吞吞飞走,一路还自说自话道:“小道士做的香真美味呀!”
耳朵灵犀的张玉髓气了个倒仰,可惜被咒术所困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关禁闭多久……
姜画心情愉悦,回去见李老头的步伐也就没有那么迫切了,他和布娃娃飘到了五孔桥下的河边,望着夜色中白茫茫的石滩呆,圆润的鹅卵石铺就了月光倾斜的小河,和波光粼粼交相掩映。
每次酒足饭饱后,就会觉得特别寂寞。
心里也空空的,仿佛被挖掉了一大块,他不会难过,却对不死不灭的灵魂感到由衷的困惑。
好像以这样的方式“活着”,格外没有滋味,白水一般日复一日,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走到尽头。
破布娃娃原本正在安安静静沉睡,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两颗眼珠出瘆人的红光,“咯咯咯。”
“有东西过来了?”姜画还未反应及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水云香残留的气息伴随着浓重血腥卷入空气中,很快弥散在各路野鬼的鼻息间。
姜画赶回五孔桥的时候,地上只有张玉髓,定身咒术还没破,但青年胸口却被捅入一柄锋利的桃木剑,圆睁着双眼说不了话,悲痛渴求的泪水翻涌,大口大口的鲜血浸湿了道袍,看到最先出现的是仇敌花瓶娘娘姜画时,骤然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小道士?”姜画愣住。
张玉髓惨笑着,觉得自己冤家路窄,死定了,于是心神一滞,彻底晕厥过去,鲜血流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