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张真人与他们的大儿子有何渊源,自那一年后,再来相交时,张真人总是毕恭毕敬,每年三清节无数流水一般的供奉和孝敬都会如期寄到家中,夫妻俩诚惶诚恐,却再也无法走进大儿子真实如人的思绪,无法得知究竟生了什么,只是从行迹中推测,他一直想要找到一个人。
一人活着,只为寻找到另外一个人存在于世的证明。
当年这一桩异闻也曾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最终道协出面强压了下去,告诉司徒老总这是千年修来的机缘,司空鹤也只得作罢。
海深建材贸易公司的前台向张玉髓传达老总的回复,张玉髓不觉得失望,谁让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呢?如果不是张家的这层血缘,只怕他连京城中住着这样的隐世高人都不知道。
但答应罗慧的事情必须要办成,他打算靠自己去寻觅李老头的踪迹,他笃定李老头手中的“花瓶娘娘”一定还会再作案。
四月,清明节至,小雨纷纷,是一年中最舒适的节气。
人与鬼皆庸庸碌碌。
李老头从京郊尚未改造的棚户区走出来,乘三无面包车来到城边八通里的一家茶馆,与一个全副武装、从头遮掩至脖颈的墨镜青年约见。
竹帘简单隔断的茶室内,李老头看着青年身上爬着的一个女鬼和一个鬼婴儿,撇撇嘴道:“您这情况有够糟糕,死气浮面,不是长久之相。”
墨镜青年惊慌焦急道:“还请先生救我!”
李老头老神在在吹着茶梗也不说话。
墨镜青年会意,将桌下的手提包递给李老头,“这是孝敬先生的茶钱,等到事情了结,还有这个数。”他双手比划了个十字。
李老头这才高人之姿地微笑道:“我可以帮你解决眼下的麻烦,不过你所托的另外一件事我是做不到的,还得请花瓶娘娘助你才行。”
墨镜青年一脸困惑,“花瓶娘娘?”
李老头伸手向着墨镜青年的肩头虚晃一抓,正好将两只鬼的阴气捏碎,墨镜青年顿觉心神豁然开朗,连带几日的头痛也缓解不少,他越笃信李老头有真本事,连忙点头道:“您说,我到底该如何做。”
茶局散,只见墨镜青年抱着一只白色瓷瓶匆匆上了路边的私家车。
黑色的车窗彻底格挡外面人的视线后,演员路泉燥热地摘下了帽子墨镜还有脖颈的围巾,抚摸瓷瓶,感受其中阴气带来的一丝丝沁凉,冷笑道:“秦格,看你还怎么羞辱我。”
秦格,和演员路泉同期崛起的生代,两人之间的粉丝关系势同水火,并且团队互相抢夺资源的情况时时生。
三日后,某拍片现场一家中式酒店,明星秦格抑郁症作吃药自杀。
路泉得知消息后简直畅快不已,心中的妒嫉与恨意一时随着那人的死亡荡气回肠,化作愉悦难以自制地冲向家中的神龛道:“花瓶娘娘显真灵!三根清香牌前敬!”
青烟缭绕,不一会儿姜画抱着布娃娃出现在神龛前——“女鬼”有着一头秀美的黑,温柔润泽的丝垂落在肩头和纤细束封的腰际。
他迷惑道:“还有何事?”
路泉对他的模样迷恋极了,这般飘摇虚无的身姿是任何人类演员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不仅仅是容貌的出众,更是气质的冠绝。
“感谢娘娘您为我排忧解难,不知我能回报您什么?”
姜画的声音其实并不肖似女性,但供奉过他的人都不曾质疑他的性别,只因为李老头为了骗钱将他胡编乱造成花瓶娘娘,又是古装又是长,成天烘托出一股迷信又奇葩的氛围,他已经习惯,并懒得再解释了。
这时见路泉一心报答,他很想索取,却终究只能无奈道:“你已经给不了我什么。”
路泉万分不解,“我现在有钱有资源、未来前途无量,您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为您买来!我心悦您!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真的吗?”姜画抬眸,一双黑眸含着冰晶与倒影绿植的水,看着青年肩头上几乎快要具化成红色的女鬼和嗷嗷厉声哭泣的鬼婴儿,他歪了歪脑袋,“我觉得比起您的将来,您最该担心的是现在。”
秦格的鬼魂稍后也出现在了屋中,脸色阴沉燥郁。
路泉刚要出声,忽地只觉呼吸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只差没有仰头摔倒在地,撕扯着喉咙却不出任何声响,直到面色涨红黑,“呃——!啊……”
姜画慢吞吞抱起自己的白瓷瓶,将布娃娃放入其中,从三鬼一人撕扯的狰狞现场走过,“再见路先生。”
“救……救我……”
姜画爬上窗台,闻言头也不回道:“路先生,你罪孽深重,非死不能解脱。”
语毕,白瓷瓶载着“女鬼”,悠悠地飞了出去。
姜画哼哧哼哧地飞了许久,边飞边和怀里的布娃娃说话。
“不回去了?”
“……”
“撇开李老头我们自己单干?”
“……”
“可是我困了,又渴又饿……李老头也没什么不好……”
“……”
“虽然他是贪财了些,但他供奉的金粉水云香好吃呀!”
“……”
“哼,爹爹我才不是猪!”
“……”
“啊!宝宝,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姜画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香啊,比李老头做的香还要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