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难买我乐意,这酒坊破虽破,却是我们一生心血,谁想跟我抢我跟谁拼命!」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魏老头挥动手臂,誓死要与酒坊共存亡。
「你这个老顽固,你几个徒弟都走了,剩下你一个人怎么酿酒?瞧瞧你岁数也不小,还搬得动酒缸吗?」也不怕闪了腰,人老了要服老,别当一颗令人讨厌的顽石。
反正他再守也守不了几年,两年后他的不肖子会偷走酒坊的地契,转手卖给赌场的人,他不搬也得搬。
原本她会在四年后才捡到流落街头的他,可是她真的不忍心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在冰天雪地里受苦,既然她重生了,自是想帮他一回。
谁知他比她认识的那个魏老头还要固执,简直是千年成精的老顽石,她都来三回了,好言相劝,他仍不点头,反而看她百般不顺眼,大声咆哮,好像她刨了他家的祖坟似的。
好人难做,好事难为,做人为什么这么难?
「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说再多也没用,我搬不动大酒缸,小酒坛子总成,只要有心,没有做不成的事。」他拉了一张长椅坐下,十分佩服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耐心,他好久没和人对吼了,真是痛快
「好,我也跟你耗定了,你若不把酒坊卖给我,我三天两头来吵,吵得你没法酿酒。」
她捉了藤漏的圆凳坐在他对面,和他大眼瞪小眼对上,气势汹汹。
「我说小丫头呀,你不累吗?」从城里到城外要几个时辰的路程,她城门一开就得出城,又得赶在日落前进城,一路都在奔波,连个大男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十来岁的姑娘。
「魏老头你也不嫌烦吗?你酿出的酒十之八九是被内贼偷走,赚不到银子,你怎么买酿酒的原料?老是除帐不是办法。」他都债台高筑了,欠了一屁股债没法还。
一提到「内贼」,魏老头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生的两个儿子都不想接他的酿酒事业,一个好赌,一个好嫖,花尽了家产仍不罢休,不时来偷几坛子酒变卖,然后一转眼间赌光、嫖光,再继续偷。
他原先的小酒坊不愁买客光顾,一个月赚上几两银子足以温饱,三个徒弟也很是勤奋地洗米、蒸米、晾米,帮着酿酒,小酒坊日日飘着酒香,香溢四方,勾着酒客不自觉掏银子买酒。
酒坊里最怕无酒可卖,明明刚酿好几缸酒,准备等人上门来买,谁知酒缸一打开是空的,半滴酒也没有,一口空缸仍残留酒香,叫人欲哭无泪,遭贼了。
偏偏他没法上衙门求县太爷抓贼,因为贼儿不是别人,定是他又缺银子花用的儿子,家贼难防。
十天半个月小酒坊还撑得下去,但禁不住长年无酒可卖,一段时日后,也需要养家猢口的徒弟们受不了了,纷纷求去,剩下他一人独撑,没法大量酿酒,小酒坊的经营摇摇欲坠,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只能望天兴叹。
「小姑娘,不厚道,揭人疮括。」没教好儿子是他心中最深的痛,让他深以为憾。
「魏老头,不是我在你伤口洒盐,而是想救你岌岌可危的酒坊。若是你无法酿出好酒,小酒坊乏人问津,你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有何用?」她残忍地点名他后继无人。
橙光,她又看见一种颜色,橙光外一圈蓝,表示是个固执的好人。心中有一道声音这么告诉她。
看见魏老头背后的光,夏和若在心底轻叹。
他苦笑,一脸悲痛。「再不继也不能卖人,我打小就跟着我爹学酿酒,风雨无阻的泡在酒缸里,从没想过有一天不酿酒的话我应该做什么,那已经深入我的骨髓了。」
她气笑了。「我没让你不酿酒,不然我买下酒坊干什么?你当我银子多到没处使,找你寻开心?」
「你要酿酒?」他一愣。
「对,酿酒,酿出堆满酒窖的好酒。」学会酿酒之后,她最想做的事便是把她会酿的酒全部酿出来,验证她昏迷一个多月,在仙居学了三年酿酒并非她在作梦。
即使成功地酿出「东江糯米酒」,夏和若心头仍是惶恐,她怕重生一事出自她的想象,一场让人逃避的美梦,梦一醒,她又回到简陋的屋子,饿到连水都没得喝。
「你会酿酒?」他怀疑的目光看向她的嫩白小手,那是一双养尊处优、从不酿酒的手。
吸了一口气,她起身一福。「我会。」
蓦地,他两眼一眯,突然很想抽口水烟。「你想酿酒?」
「想。」迫切地。
她想累积一财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魏老头神色一凛,陷入深深的思考。「你一个人没办法酿好酒,细胳臂细腿的,没几天就压在酒缸下领了。」
他认为她吃不了苦,小姑娘不适合醸酒,有的酒需要不时翻动,不是搁着就能成酒,她力气太小了。
「不是有你吗?不然我买下酒坊干什么?我出酒方子你酿酒,我们合作把酒坊做大。」
这才是她的原意。
「什么,你有酒方子?」他惊得站直,两眼圆睁地看着她。
夏和若只犹豫一息便点头,她信得过他。「你得帮我找人把酒坊重弄好,还有养两头大狗负责看门,不许你儿子再来偷酒。『我的』酒坊不准有人来偷酒,否则我翻脸无情,直接报官严办。」
不给好吃懒做的偷酒贼一个教训,他们永远也学不会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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