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的冷淘刚刚做好,自己还一口没吃呢,就投喂了你,幸好我做得多,不然依伋兄的饭量,恐怕喂不饱。”谢时调侃道。
“阿时那时不怕我是歹人吗?”
谢时想到那会儿开门见到的场景,不禁脱口而出,“倒不怕是歹人,就你当日的情形,我吓得以为你是鬼魂呢。”毕竟正常人,谁出场是身后血光冲天又浑身紫煞环绕的,也幸亏谢时前世是个阴阳眼,见惯了这些神鬼莫测的东西,才不至于吓得失声尖叫,形象全无。
“嗯?我那时很可怖吓人吗?”韩伋笑道,他倒是不知有这一出,只以为是夜里一身黑袍吓到了人。
闻言,谢时脸上却是收住了笑意,因为随着月色越明亮,韩伋身上又出现了那诡异的血光和紫炁。谢时想起来了,今日入伏,又开始了。
谢时神色有些难看,他手伸向眼前人,“伋兄,我们回屋吧,庭中风大。”虽然庭中并没有起风,但见他神色不好,韩伋立即便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回了屋,让人在屋里布菜。
第133章
谢时在加了软垫的椅上坐下,托腮开始沉思,韩伋身上的古怪气运长久以来都是他的一块心病,通过他这些年遍翻古籍奇书,加之每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韩伋身上的古怪只会在每年的盛暑伏日出现。伏日万鬼行,若是伏日遇上中元节,那时阴气更重,阴气重,人间阴阳界限不明显,月光又属阴,在其照射之下,韩伋身上的气运便会显形,寻常人看不见,但谢时或是真正有本事会望气的得道方士,想来都可以看见。
古怪的是,一般大气运缠身之人,通常只会有单一种气运,韩伋身上却有两种气运环绕,那散着祥瑞之气的紫炁,谢时从前虽未曾见过——毕竟现代世界哪个人身上可能有皇帝气象,但根据古籍记载和这些年和一些方士的交谈,谢时几乎可以断定,那应当便是传说中的龙气,这种气运只会出现在对于帝王身上,如此看来,韩伋统一乃天命所归,这种紫炁乃昭示,只有利而无害。
倒是那象征着不详的血光,很难不让谢时在意,只是他从前细细询问过韩伋,并未现他身上有什么疾病隐忧,奇也怪也。
“阿时为何忧怖?兄可否解忧?”韩伋见他神色不好,眉间含着隐忧,不由轻声问道。
谢时抬头,一双春水晕染过的眸子打量眼前完好无缺的韩伋,忽然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下了决定。这终究是隐患,一日不除它,他便无法安心。虽说直接道出实情,会有被当成异类妖魔的风险,但他想,若对象是伋兄,想必是不用担心的,且比起失去眼前人,他愿意拿自己赌一赌。
“伋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有些难以置信……”谢时遣散伺候的下人,低声将他所见和查到的东西娓娓道来,这一过程中,韩伋眉头微皱,神色尚且算得上镇定,只是随着谢时说到的那些气运显形之说,眼中才露出异色来,神色也愈凝重起来。
说完,谢时怕他不信,想起一人,又道:“若是伋兄不信,可以让那位苦役营里的疯道士看看,他好似对看相望气有一套。”谢时口中的疯道士是几年前他到福州韩家做客时,腊八浴佛节上行为疯癫,以至于间接害得谢时被刺的方士。
韩伋却是摇头,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却不是关乎他自己,而是谢时的,“阿时可能看到其他人身上的气运?”
谢时顿住,事关前世和穿越,他不想说谎,也无法全盘托出,便含糊道:“从前能,但现在只能看到你的。”这是实话,谢时自从穿越之后,回归了原生的世界,不再受世界排斥,阴阳体质便消失了,能看到韩伋身上的气运,一来是韩伋身为天命之子,气运太强,二来是受到前世阴阳眼的影响。
韩伋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阿时会望气一事可还有人知?”
谢时此时才反应过来韩伋的意思,心下悸动到近乎想叹息出声,他果然赌对了,若说这世上无论生什么,有谁会无条件护着他,恐怕只有一个韩伋韩希声了,便是谢巨都不行,因为谢巨对他的呵护是建立在原主的基础上,后来身世大白,无论谢时再如何表示“养恩重于生恩”,谢巨待他,总或多或少带着些尊卑之分的隔阂,虽说很淡,但谢时能感受到,也理解不强求。
如今“川食居”酒楼生意兴隆,谢巨有了自己的事业,意气风,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休息都在县城谢宅,偶尔才会回来书院山上,“远香近臭”倒也有些道理,这种适当的距离倒是让谢家父子俩人都舒适安逸。然而唯有韩伋,相识相知到相护的从头到尾都是他谢时——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才回归原生世界,即便露出很多怪异之处依旧被保护得妥妥帖帖的谢时。
“此事我只同你说过,未曾对他人言,我爹也没有,不用担心。”谢时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双大掌的主人顺势张开手心,将小了一号的手包在掌心,又放在大腿上。
“此事不可对外人说,人心易变,流言可造神,亦可毁神。世人如今敬你仰你,因你对他们有恩,有利,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再重要,而又让他们知晓了你的神异之处,无知则生无端猜疑和无限恐惧,届时阿时你的奇特能力便会成为有罪之论……”
谢时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人皆如此,而我只看你,所以不必担心我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