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知道夫人嘴上怪道,心中却是颇为喜爱那位讨喜的岑公子,且这岑公子是家主的人,岑公子对夫人的孝敬其实背后暗含着家主对夫人的看重,也正是因为有了家主的看重,这府中上下,老的少的,都不敢对夫人有半分不敬,哪怕这位大夫人是位丧夫的寡妇。因此云萝这时只道:“岑公子刚好最近又送了一批鲜的玩意儿来,据说是连八珍里头都还没上架的,夫人要不要试试?”
美妇人挑了挑那柔媚无双的眉,欢喜道:“是什么鲜玩意,快拿来我瞧瞧。”
云萝吩咐底下人去夫人的私人库房取来东西,同夫人介绍道:“据说是一种比牙粉更好使的洁牙物,还有沐用的沐露。”
韩大夫人闻言,蠢蠢欲动,索性因着天冷,她已有好几日未沐,便让人取热水来,打算一次性试用了这些东西。大夫人说要洗头,底下的仆从自不敢怠慢,赶紧去准备沐用品和保暖设施。韩大夫人本人则用了梅花香皂洗了洗脸,洗后不仅濯去晨起油面污垢,且丝毫没有普通澡豆那般紧绷,大夫人心底再次感叹,不愧是如今江南地区最受追捧的八珍出品的东西,无一俗物。
云萝打开岑公子送来的礼盒,先惯例看了底下的“用法细则”,才按照细则上写的,用猪毛牙刷蘸取黄豆大小的膏物,递给夫人,“夫人,这是牙膏,除了小心不可吞入此物外,您按照平日刷牙的方式即可。”
韩大夫人接过牙刷,奇地放进嘴里,一股浓烈的薄荷香气在口中爆炸开来,晨起的困意都消散了几分,更奇妙的是,牙刷刷动过程中,竟然还有泡沫产生,如此反复十几下后,簌口吐出,韩大夫人让人拿来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用此物刷牙,刷得洁净许多,果然固安那孩子送来的,都是难得的奇物。”
云萝不着痕迹地捧了一句,“不是好东西也不敢送到夫人这里来。”
韩大夫人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等到洗漱好后,婢女们也已经准备好了给夫人沐的东西。韩大夫人散开云鬓,仰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周围放着好几个暖炉,以防她沐时着凉。云萝亲自给自家夫人沐,先将一头秀小心打湿,又将装在琉璃瓶中的沐露倒出,按照用法细则,在手中揉搓出泡泡,后均匀地涂抹在夫人的头上。
韩大夫人闭目养神,边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闻着像是玫瑰的芬芳,又兼有柏叶和木槿叶的香气。”
云萝边揉搓,边道:“奴闻着也是这些香气,想来大致上是同玫瑰清露一个香调的,用法细则上说,用完沐露后,可搭配使用玫瑰清露护,以此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韩大夫人笑了,“岑家那孩子还真会做生意,他这么一说,岂不是非‘逼着’那些夫人们都凑齐了这一套沐用品不可。”云萝也笑:“好似就是这个理!”
忽然,云萝有些惊讶道:“怪哉,这次给夫人您沐,沾了水,丝也没跟往常一样打结,且洗后瞧着光洁油亮了许多,可见这沐露这东西确实好用,这样的好东西,奴若是买得起,也愿意花大钱买。”
“真的?我看看。”韩大夫人迫不及待地让人取了镜子来,仔仔细细左右各瞧了瞧,点头认同:“确实比澡豆好,摸着也不干涩,”她指着装着第一次沐脏水的盆,笑道:“从前都不知自己的头这么脏。”
洗了次前所未有干净的头,韩大夫人心情大好,重回到梳妆台前坐着,抹干头后上玫瑰清露。
然而这愉悦的心情却不持久,洗漱后,用过朝食,韩大夫人正拿着账本对账打时间,府中的大管事便前来禀报。
“大夫人,王参知的夫人递了上门拜访的帖子,您看如何处置?”
原本言笑晏晏的韩大夫人神色很快便淡了下去,她将账本随意丢在桌上,转了转手中的玉镯子,轻声道:“既是人家上赶着,见上一面又如何?总归不是我怕吃亏,便接了她的帖子。”这语气,听着便知道韩大夫人对这位王参知的妻女心存不喜。
大管家退下去后,云萝姑姑凑近,宽慰她:“每日递拜帖的人那么多,哪个能所有人都见?若是夫人不喜这位王夫人,不若直接婉拒了?”
韩大夫人却是摇了摇头,“云萝不知,这位王夫人的嫡女,可是叔伯们精挑细选了许久才寻到的贵女。”
云萝面色一变,低声道:“莫不是为了家主?”
韩大夫人没有回答,答案却不言而喻,她的语气越晦涩,声音几乎不可闻:“他们这群老家伙,老到都糊涂了,看不清真龙早已翱翔九天,不受掣肘……”
边上的云萝闻言立刻低眉敛面,不敢再多听这等秘辛,但心底却是完全同意夫人这番话。前几任家主或许是能力不足,或许是未到时机,总而言之,韩家内部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这一任家主上位,直接不顾长老阻拦,径自拜了本朝巨儒李叔頫为师,并且离开了福州韩家大宅,前往乐县,这一去,便是八年,每年唯有年末时,韩家才会迎来他们的家主主持大局。
八年过去,当年初出茅庐的少年家主,如今早已成长为不受摆布的雄主,从岑家、齐家、邱直、宋郗……这些人和势力便可窥探一二。
韩大夫人忽然道:“听闻乐县书院中,有一谢姓公子同小叔走得颇近,真想见识见识,是何等神仙人物才能让我们韩家的麒麟主子瞧上眼呀……”